苏行烟正在给瓜子脸妇人介绍她看中的那件绯色衣裙，并没有搭理她。绯色的布料上面绣着这个时节盛开的栀子花，两色相映，分外秀丽。 瓜子脸小姑娘也看直了眼，出于内心的喜欢，竟敢伸手摸了摸那朵栀子花。 “真好啊。”瓜子脸妇人赞叹道，“不愧是裁缝做的衣服，这针脚和走线可比我做的好太多了。” 苏行烟瞧她看得开心，一旁的小姑娘也是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衣服，于是转头看着她笑着问道：“你也喜欢这个是不是？” “嗯”小姑娘语调轻轻地应了一声，便缩回母亲身后。 瓜子脸妇人朝着苏行烟一脸歉意地说：“这孩子也太怕生了些，你见谅啊。” “没事。”苏行烟不在意地淡笑着摇摇头，那孩子虽然看着怯懦，但她很幸运，有这样一位疼爱她的母亲。 苏行烟转身来到圆脸妇人身边，拿起她看中的那件衣服，展示了搭配的下裤和里衣，并解释道：“婶子，这衣服的材料和做工不必我多说了，我说个不怕大家骂我的话啊，咱们村里没人能有这个手艺”，说着拿起下裤比划在上衣下面，“你看这一身搭配着给孩子穿上多精神呐，咱这质量好，穿着又舒服，最关键的是孩子喜欢，这一套的质量你要自己请人做，何止一百五十文呢，你想是不是这个理？” 圆脸妇人还在纠结中，苏行烟拿起衣服翻找，指着衣角上绣着两个圆润的柿子给她儿子看，轻声逗弄道：“你看这儿绣了个什么？” 小孩看上去比小川还能小一点，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连忙扒着苏行烟的手，两眼恨不能贴到布料上去，“是柿子！”小孩高声答道。 转而又去扯着圆脸妇人的手，来回摇晃着撒娇道：“娘——，我要，我就要这个柿子，我喜欢这个，你给我买嘛，啊——，娘~” 被宝贝儿子一撒娇，圆脸妇人也顾不得一百五十文不一百五十文了，连声应道：“好好好，给你买，给你买，别晃我了，头晕了。” 小孩目的达成，当即听话地松开晃悠的双手，一脸得逞的笑容。 苏行烟笑着将衣服叠好交给圆脸妇人，圆领妇人却没有掏钱的样子，而是拿起衣服看了看，招呼儿子先来试试大小。 苏行烟没有意见，买衣服试穿很正常，她走过去帮小孩把外衣脱下来。 新衣服果然感觉不一样，圆脸妇人满意地瞧着儿子，这才从兜里掏出手绢包着的钱币，数出一百五十文，狠心咬牙地递给苏行烟。 苏行烟接过，脸上浮现真心的笑容，“谢谢婶子捧场！” 圆脸妇人失去一百五十文，看到苏行烟这么舒心的笑容，嘴上不饶人地数落着：“唉，你这孩子，都是同村，也不少收点，还不讲价，唉，真是的。” 衣服的优质之处苏行烟已经讲解过了，更何况钱已经到了她的兜里，随她怎么说，苏行烟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不解释，也不反驳。 圆脸妇人没了拌嘴的兴趣，拉过儿子，要给他换下新衣服，结果孩子不让脱，表示这么好看的衣服，自己睡觉也要穿着。 犟不过儿子，圆脸妇人只得拉着他回家。 这边的瓜子脸母女还在仔细端详衣裙，等圆脸妇人离开院子后，瓜子妇人羞愧地对苏行烟说道：“那个，我们没有银钱能买得下这套衣裙，原本就是想来看看，真是麻烦你了，我们现在就走，不打扰了。” 原本她还想和苏行烟讲讲价，但圆脸妇人在前，苏行烟的态度很明确，分文不少，家里能拿出来的钱总共才三百文，当家的还没寄钱回来，这三百是要支撑全家开支的，拿出一半给女儿买衣服，那也太奢侈了。 这样也好，直接不买，节省一笔开销，赶明自己给孩子缝个荷包就当生辰礼物了吧，瓜子脸妇人在心中打定主意，她相信女儿一定能理解她的。 苏行烟瞧她满脸羞意，又看了眼她身后的小姑娘，一双亮亮的眼眸听到她娘的话时汇聚起不少泪水，但还是听话地被她娘拉着往院外走。 生意不是做慈善，不要随意心软。 苏行烟在心里告诫自己好几遍，最后抬手扣了扣额头，一脸无奈地低声喃喃道：“你清醒点啊！” “婶子，等等！”苏行烟扒着门框朝瓜子脸母女喊了一嗓子，喊完就后悔了，怎么腿比脑子快，嘴巴也比脑子跑得快! 瓜子脸母女停下脚步，回身看着苏行烟，不明白她要做什么，自己应该也没丢下什么东西。 “那个，婶子”，苏行烟斟酌着用词，“如果钱不够的话，可以用其他东西补上。” 这样说应该没错吧？苏行烟有些紧张地看着眼前的母女，尽管她才是掌握主动权的人，但此刻却很被动。 “真的可以吗？”瓜子脸妇人不可置信地问道。 “嗯，只要价值等额就行了，我看小姑娘是真心喜欢那套衣裙，而且颜色极衬她。”苏行烟眼底含笑地解释道。 “谢谢，真的谢谢你，大丫。”瓜子脸妇人激动地对苏行烟道谢，随后眼含热泪地看向身旁的女儿，笑问道：“小英，高兴吗？姐姐说咱们能买下那套衣裙了。” 小英明亮的双眸终于全是喜悦的神色，勇敢地点了点头，“嗯！高兴。” 最后商定，瓜子脸妇人结现银一百文，剩下的五十文用秋天收回来的二十斤红薯偿还。 “婶子，你要不去屋里给小英试穿一下，看大小合适不。”苏行烟收起一百文铜钱，对瓜子脸妇人说道。 “不用啦，我打眼一看，尺码差不多，有点富余明年也能穿。”瓜子脸妇人回道。 苏行烟点点头，看向双手捧着新衣服的小英，笑着说：“这下小英有新衣服穿了，就会更漂亮咯。” 原本是逗小孩的话，谁知小英却反应很大地往她娘身后一躲，苏行烟刚和她建立起来的熟络就这么崩溃了。 苏行烟一脸问号地僵在原地，瓜子脸妇人歉意道：“你别在意，小英不是冲你，她只是害怕听到有人夸她漂亮。” “嗯？”苏行烟更困惑了，这是什么逻辑，要是有人夸她漂亮，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小英这样反常，想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苏行烟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小英为什么会这样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瓜子脸妇人的目光暗淡下来，似是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随口扯了个“孩子从小别扭”的借口，便带着小英要离开。 苏行烟知趣，没有继续追问，她送两人到门口，眼看母女俩牵着手走远，苏行烟心中总有异样的感觉。 方才的交谈中，她没有错过小英那双大眼睛中的惊恐，和她娘欲言又止的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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