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问话，何家媳妇的脸色整个都不好了，她也是听婆婆说起苏老太太不喜自己的大孙女，想要借老太太的手搞臭大丫的名声，这样说不定下次自己去见那位小郎君时会多一些优势。 可是现在村长来问这件事是什么意思？而且自从进院子何家媳妇就没看见别人，难道说这苏老太太并不如婆婆说的那样厌弃大丫，并向村长告状，所以村长才会找她来对峙。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何家媳妇心惊之余不免在心里埋怨婆婆的错误情报，这下可把自己害惨了。 何老太太没想到被自家媳妇怨恨上了，从前她只是个喜欢唠嗑的老太太，后来儿子没了，她便没了唠嗑的心情，跟自家媳妇交流更少，主要是一看到媳妇就能想起短命的儿子，实在高兴不起来。 没想到，这个媳妇今天还整了个大的，抓奸抓到别人家门口去了？ 何家媳妇想东想西地没回答村长的问题，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等待她给出一个答案。 苏老太太却是等不及，她不明白那会儿信誓旦旦向自己揭发大丫罪行的何家媳妇，这会儿怎么反倒唯唯诺诺起来，不过她未做多想，只当是面对村长问询一时紧张导致。 于是，苏老太太很是和善地伸手拍了拍何家媳妇的臂膀，安抚道：“侄媳妇别怕，你放心大胆地说，有我呢，村长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就把下午你对我说的话再对村长说一遍，来。” 何家媳妇有些不确定地看了苏老太太一眼，瞧她神情不似说谎，难道计划顺利进行，自己有机会接近小郎君了？ 何家媳妇回味过来，压制住心头的喜悦，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将荆耳在苏家小院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 再次听一遍年轻人的荒唐事，苏老太太嫌恶地冲王守成瘪瘪嘴，意思很明显：你瞅瞅，这就是你要护着的人，私下就这德行。 王守成并未搭理她，只盯着何家媳妇追问道：“你方才说是回家时经过小院门口看见的，是不是？” “是啊。”何家媳妇被问的一怔，随即眯了眯眼看向何老太太，“娘让我去田里看水，顺便锄草，忙完这些日头正大，我就抄了近道，正好路过苏家门前，看到了他们。” “这么说，你在田里的事都忙完了才回去的？”王守成顺着她的话又问道。 “当然了，我可没偷懒！”何家媳妇有些心虚地大声争辩，脑海中开始回想自己有没有把灌溉水渠的挡板放回原处，当时着急躲太阳了，好像随手放了，应该没问题吧。 何家媳妇的对答并没有漏洞，王守成也有琢磨不定，他相信大丫不会做那样的事，可何家媳妇一口咬定她看见了二人拉扯，这样的说词并不能洗清大丫身上的污水。 王守成不再发问，而是低头看着鞋尖开始想怎么说才能把大丫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这时，藏在厨房的苏行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一推厨房门，在众人的注视中稳步走了出来。 “王伯伯，刚才何家婶子说的话我听清了，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她，可以吗？” 苏行烟的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遭受流言后的慌乱沮丧，这让何家媳妇再次开始心里打鼓，她自问若今天这流言的主人是自己，她现在可做不到苏行烟那样镇定。 虽如此，何家媳妇对苏行烟的印象更不好了，她很清楚自己说了多少谎，眼下苏行烟提出的问题一定是想反驳自己的话。 越想心里越烦躁，何家媳妇微眯着眼，内心焦急地思考对策。 那边王守成已经点头应下，同意让苏行烟发问。 苏行烟在屋里听了许久，自然知道这何家媳妇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纯善，自己这通风流想必她出力不少，但不知道她的婆婆是否了解其中内情，又是否与苏老太太有关。 几人联手做局害她也不是不可能，就算不是合谋，何家媳妇没必要突然闹这么一出，肯定是有值得她这么做的理由。 “何家婶子，我们往日来往不多，倒是很少见到你，你下午经过我家，怎么没说进来坐一坐，喝口水呢。” 苏行烟一上来就满脸笑意地拉着何家媳妇的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跟她唠家常。 别说何家媳妇了，两位老太太加上王守成都没看明白苏行烟这举动是想干嘛，说到底这个何家媳妇还是揭发苏行烟丑行的人，就算不伸手掐架，那也不会像没事人一样唠嗑。 何家媳妇眨了眨眼，干笑着回了一句，“呵呵，那怎么好意思呢，我当时急着回家，便没多留。”随后有些别扭地抽出自己的手。 苏行烟不甚在意她的动作，只追问道：“着急回家？那婶子一定走得很快吧，那个时间又是热的时候。” “是啊，走的很快。”何家媳妇视线无意识地落到苏行烟的脚上，两手紧扣。 “那婶子还能看清我和别人拉扯，还真是火眼金睛呢。”苏行烟嘴角挂着嘲笑，语气也带了几分阴阳。 “这个，我是趁着你家门前有树荫，就走慢了点，所以才能看清的。” 好险，何家媳妇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不要慌，只要自己一口咬定看见过两人的陋行，计划一定能成。 所有的问题都被堵了回来，苏行烟皱眉看着何家媳妇，心里想着如何撬开她的嘴。 王守成在一旁看出苏行烟的焦虑，连忙出声帮腔道：“欸，何家媳妇，叫你来就是要把这事说清楚的，你可得想好再说啊，要是最后查出来你说谎，那往后在村里你可怎么立足呢。” 接着又看向何老太太，语带暗示，“何叔和阿炎生前名声不错，可不能让他们身后蒙羞啊。” 阿炎就是何老太太已故的儿子，也是何家媳妇的先夫。 何家老太太本来是在一旁看戏呢，突然听到王守成这话，整个人像是刚惊醒过来一般。 便急忙凑近何家媳妇，拉着她往旁边走了两步，又转头看了眼王守成他们没跟上来，这才低声问道：“你给我老实说，大丫那事是不是真的，要是你敢胡编乱造，毁我何家名声，我可不饶你！” 说着，顺手在何家媳妇的胳膊上狠掐了一把，以作威吓。 何家媳妇如何不知道婆婆打从心眼里想找机会磋磨自己，这事要是再牵扯上何家名声，那肯定是要小事闹大，说不定还会被赶回那个没点人情味的娘家。 想到这里，何家媳妇心底一阵害怕，面上一直挂着的浅笑似是有了一层裂缝，像争辩又像在安抚自己，声量提高了一点回道：“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媳妇怎么会拿小姑娘清白开玩笑，只是照实说了自己看到的情况而已。” 这话自然也是说给在场众人听的，要是真查出苏行烟有问题，那何家媳妇就没说谎，所有闹剧的后果都得苏行烟自行承担。 退一步来说，万一苏行烟是清白的，何家媳妇这话也表明了自己作为一个旁观者的立场，只是说出了自己看到的情形，并未胡编滥造，深究起来，也只能说是何家媳妇眼神不好。 苏行烟听懂了何家媳妇的话，不禁在心里咬牙为她点赞，真是小瞧了她。 进退有度，抓不到把柄，苏行烟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质朴装扮的妇人，是她自以为现代人头脑发达，忘记了现代社会人际关系脱节，和从小生长在这里的人相比，自己对人情交际的领悟还是太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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