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辰

辛离亲自帮唐见月上完药，嘱咐了几句，便去看望纪璟。 在纪璟门口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应声，便推门进入。 宗门带来的弟子已经帮他上好了药，此时也穿戴整齐了。 纪璟依旧低垂着头，神情黯然地坐在桌前，仿佛被无尽的失落所笼罩。 近一年来的种种经历，犹如狂风骤雨般席卷了他前十七年平静安稳的人生。 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思绪飘回到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岁月。 那时的他，生活在父母的呵护下，身份显赫，生活无忧。 大哥疼爱他，弟妹亲近他，他喜欢的物品总会有人精心准备，恭恭敬敬地送到他手中。 那时的他，没有远大的抱负，只愿父母安康，期待大哥日后继位，自己则能过上逍遥自在的王爷生活，或许还会遇到一位心仪的女子，携手共度余生，游遍大好河山，欣赏那广袤无垠的雪原、雄伟壮丽的高山、繁华热闹的城池…… 然而，现实却像一把锐利的剑，一次次刺破他的幻想。 种种事情，犹如一场噩梦般纠缠着他，让他痛不欲生。那些曾经的温馨与美好，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的脊梁被折断，他的天真被打破，他的心被深深地刺痛。 此刻的纪璟，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中，四周是炽热的岩浆流淌过后的凄凉景象，寸草不生，生机全无。 “主子快逃” “二哥哥活下去” “哈哈哈，没用的废物！” 各种话语仍萦绕在耳畔，刺的他太阳穴如针扎般疼痛。 最后也没能见到父母的遗体，胞妹为保住他的尊严惨死在眼前。昏暗无光的地牢，充满死气的深渊，仿佛还能闻到鼻腔内散不去的血腥味。 指甲因为紧紧握拳已经嵌入掌心，却察觉不到疼痛。 辛离看到纪璟此时的状态，也没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弯腰询问：“阿璟？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纪璟顺着肩上的手抬头看去，便看到辛离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他想起了她那日将丧家之犬般等死的自己救回，给了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让自己有了生的希望；是她将自己从暗无天日的地狱拉出，让自己可以重新活在阳光下；是她整夜整夜为自己祛除魔气，给了自己第二条命；她将自己护在羽翼下，说定会护自己周全自己的爱慕之情挡也挡不住，可他不配。 纪璟回神摇了摇头：“没有，我伤的不重，师尊别担心。” “那你怎么了？跟师尊说说。” 纪璟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师尊，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被人欺负还要师尊帮我出头” 他有他的骄傲，即使玄、灵两洲的差距犹如天堑、即使他认识到自己有多么弱小、即使纪泽等人折断了他的脊梁但折不断他的傲骨。他纪璟，绝不会永远是个弱者。 辛离揉了揉纪璟软软的头发，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师尊保护徒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若是我受了欺负，你师祖也会帮我撑腰的。” 他不敢像唐见月那般无所顾忌的扑进辛离的怀抱，内心的挣扎与渴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纪璟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辛离的手掌，犹如信徒般虔诚的将自己的额头贴在那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声音中带着坚定：“我并不想永远躲在师尊身后，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师尊的身前，保护师尊免受伤害。” 辛离一愣，第一次听到徒弟要保护师父的，只以为是纪璟打架输了的一时意气，便也顺着他说：“好，那为师就期待着那一天，阿璟能站在我身前为我遮风挡雨。” 纪璟依旧维持着额头贴着辛离手背的姿势，轻声应道：“嗯师尊等我。” 师尊满脸怒容的样子他是第一次见到，而且是为了自己生气哦，还有唐见月。 他一定会追逐上师尊的脚步，总有一天可以站在师尊身边，甚至是身前。心中那片被岩浆流淌的荒芜死地上种下了一颗种子，坚定的信念在心中生根发芽。 辛离又想起了纪璟以身挡剑的画面，心中很是复杂，将手抽出坐下：“阿璟，以后不可如此鲁莽以身挡剑，你身体本就还没恢复，若再受伤，魔气恐会趁虚而入。” “我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若是师姐受伤，师尊会伤心的毕竟，师尊那么喜爱师姐。”纪璟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出的酸意。 辛离心下反思是不是平日里对纪璟不如唐见月好，一碗水没端平才让纪璟有如此想法，语气郑重了几分道：“阿璟，你和阿月都是我的徒弟，你们对我一样重要，若你受伤，我也会伤心当然，你护着师姐的这份心是很好的，不过以后不许这么做了，任何事都可以找为师，放心，一切有我。” 辛离没说的是，即使纪璟不管，唐见月也不会受任何伤，她身上还有苏静秋送的防御灵器呢。 纪璟感觉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又从心头流向四肢，渐渐的包裹住整个身体。他被纪泽折磨时没有哭过、在墟冥渊痛不欲生时没有哭过、刚才在被羞辱时更没有哭过，但此时，他感觉眼眶有些热，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了。眨了眨眼，按下心中的情绪，一扫脸上的阴霾，对着辛离笑着应道：“我知道了师尊。” 随着升仙大典进入尾声，比试的名次也出来了，前三分别叫李四、陆婷、吴博文，陆婷和吴博文分别拜入飞云楼和天元宗，反而第一名的李四，却拜入了碧水宫，理由是多年前江书雁救过他一命，仰慕江书雁已久，而苍灵剑宗依旧没有收亲传弟子，只收了一些内门弟子。 至于辛离与江书雁的事，苍灵剑宗在背后给辛离撑腰，无论江书雁再不服气、想讨个公道，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随后辛离等人也回了苍灵剑宗。 纪璟与唐见月开始了正式的修炼，两人进步皆是飞快，不出两个月两人便先后达到筑基境，算是真正踏入了修仙的大门。 辛离也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之前总是一个人，日复一日做的事情只有修炼、稳固心境和偶尔在宗门人手不够时去两洲各地解决因魔气带来的各种麻烦。 而现在，纪璟学剑法，唐见月学枪法，两人只能分开教，偶尔还要去两洲处理魔气之事，倒是让辛离忙碌了起来。 纪璟在西纪国时练过剑，是有些底子在的，所以进步异常快；不过即便如此，每每和辛离对练，即使辛离不动用灵力，他也在辛离手下走不过三招，最终都是被辛离一脚踹在屁股上。 一开始纪璟还觉得很羞耻，他这么大个男人总是被踢屁股算怎么回事，后来次数多了他也慢慢习惯了，反而越挫越勇，在辛离手下能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三招、十招、一盏茶的功夫，后来也能和辛离有来有回的打上一会儿。 辛离当然没用全力，多数时候在喂招，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纪璟的进步神速。 对唐见月而言，练枪倒是没什么，但她真的对穿越后还要早起上早八的事情充满怨念，每日去学宫时都是垂头丧气。 辛离对唐见月的教导比纪璟要温柔一些，起码没有踢屁股了，但也严厉的让唐见月叫苦不迭。 唐见月虽总是喊着太累了、不行了、要死了，却也都咬牙坚持了下来，进度不比纪璟慢多少，这让辛离很是欣慰。 期间宋晚舟来找过几回辛离，他的眼神越来越炙热，脸色却越来越苍白，像是很久没有休息过的样子。 一开始辛离还见他，后来便让唐见月或纪璟转达自己在修炼不得空。 时光荏苒，季节悄然更迭，天气逐渐转凉，这一日的苍灵剑宗仿佛被一层纯净的雪白绸缎轻轻覆盖。 冬日的阳光，柔和而温暖，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厚厚的雪层之上，泛起一片细碎而耀眼的光芒，如同无数颗繁星在地面闪烁。 琉光阁的屋瓦上，积雪堆积得厚厚的，仿佛给这座古老的建筑披上了一层银装。 阳光斜斜地洒落，雪水从屋檐滴落而下，又在寒气的作用下迅速凝结，形成了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柱，它们悬挂在屋檐边缘，闪烁着清冷而迷人的光芒。 修士们无畏严寒与酷暑的侵袭。直到辛离轻轻推开房门，那一刹那，满园的雪景映入眼帘，她才恍然惊觉，原来已经到了腊月时分。 算算日子，今日已是除夕。这个世界不曾有过年的习俗，往年每到这一天，辛离都会在琉光阁自己做几个菜，热两壶酒，独自一人过着只属于她的春节。 可今年不一样了。 侧殿传来响动，辛离知道这是纪璟准备出门去学宫了，纪璟天赋好还努力，自从升仙大典结束之后回到宗门，便没有一日停歇的修炼。 “阿璟。” “师尊早。” 因着之前辛离说不用每次见到都行礼，怪麻烦的，所以纪璟走到辛离近处跟他打了个招呼，没有再像以前一样次次见到都抱拳行礼。 少年脊背笔直，长身玉立，冬日的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显得熠熠生辉。 小半年以来纪璟每日都会练剑，充足的锻炼让他的个子又高了些，现在辛离跟他说话已经需要抬头了。 “今日不去学宫了，休息一日，长老那边为师帮你告假。” “好。” 他虽然没有一日不在想着要变强大，快一点、再快一点，但辛离的话他是排在第一位的，也没有提出质疑。 “师尊可是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去做？” 辛离与纪璟对视，眼含笑意的说：“是，是有事交给你去做，今日阿璟就开开心心的过生辰，可能做到？” 当时在调查纪璟背景时其中有他的生辰日，因为腊月三十是那个世界的除夕，对于辛离来说太好记了。 纪璟一愣，自从到了苍灵剑宗他就没日没夜的苦练剑法，增长体内灵力，他没有忘记自己这条命只是暂时保住，还没有彻底安全； 没有忘记父母妹妹的离去；没有忘记受过的那些屈辱 所以他忘记了生辰这种小事，不曾想有人替他记得。 他看着辛离在他眼前莞尔一笑，那双清亮的眼眸中仿佛镌刻着无尽的温柔，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做重要的人来对待。 “是，师尊。” 少年眼眸闪闪发光，嘴角上扬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去叫上阿月，咱们一起去苍城逛逛。” “好的，我这就去。” 苍城是灵州的一座大城，三面环山，苍灵剑宗就坐落在苍城旁的山脉之中，整个苍城几乎被环抱在苍灵剑宗之中，因此整个苍城非常繁华，治安也是相当的好，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 如此良好的居住环境吸引了更多的人前来落户，经济条件也是逐年增长，若是有什么危险之事，苍灵剑宗也会出手解决。 受苍灵剑宗庇护的城池不止苍城，还有以苍灵剑宗为中心辐射的大大小小三百多座城池，只是没有哪座城池像苍城那样直接住在剑宗怀里，苍城也是因此得名。 三百多座城池，但凡哪里出了事，都需要苍灵剑宗派人前去解决，宋晚舟有多忙也可想而知。 宗门给了百姓庇护，百姓也会给宗门上税，这种模式不光苍灵剑宗，几乎所有宗门都是如此，只不过势力范围有大有小。 如此，三大宗门倒像是三大帝国，坐镇着整个灵洲。 不一样的是，宗门之间千年来一直都是和平相处，倒不像玄洲各国经常打仗，各有摩擦。 也许是因为修真者不该为权势动心，又或许是三大宗门实力相当，至少表面上是相安无事的。 在苍城最繁华的市集，鳞次栉比的店铺犹如两条巨龙般蜿蜒在街道两侧，茶楼、酒馆、客栈等各式建筑错落有致，门前更是摆满了形形色色的摊位。 琳琅满目的商品犹如繁星般点缀在街头巷尾，璀璨夺目，令人目不暇接。 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汇成一首喧嚣而热烈的交响曲，在市集上空回荡，营造出一种热闹非凡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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