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有些不真实，耳边嗡嗡的，听不清声音，看不清道路，像个无头苍蝇般牵着楚离乱走，只不过身为暗卫的本能，还在防备跟在他们身后的陆屿。 楚离安静的被牵着手，想到了当时影刃说“不敢喜欢她。” 她就说吧，哪有不敢的，这不是很敢吗？ 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影刃脚步一顿，连忙转身面对楚离，同时松开了她的手，手足无措的想解释什么。 “主人” 楚离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脸皮薄，不用影刃开口，她先帮影刃找好了借口。 “阿璟是还把我当做以前的小孩子了？” “是，属下一时疏忽。”影刃说的极为认真，若不是脸上泛起了红晕，楚离差点就信了。 她是有意纵容，也乐见其成，毕竟影刃是她心中最合适的驸马人选，至于她自己喜不喜欢她不懂。 楚离没有拆穿他，本想带着陆屿先回静武山庄，却听到旁边楼中传出一阵嘈杂之声。 男人的叱骂声、女人的哭喊声、围观的起哄声交杂在一起，吵吵嚷嚷。 楚离抬脚便朝里走，她想看看里面怎么了。 “主人”影刃话还没说完，楚离已经进去了。 影刃抬头看了看楼上的匾额“春风楼” “”有些急切的跟上楚离的步伐。 春风楼内，香气扑鼻，回廊上悬挂着朦胧的轻纱和珠帘，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柔和的光线给整个空间都笼罩了一层暧昧的气息。 本应是个极其享受的地方，却因为此时的吵嚷破坏了氛围。 一个中年女人低眉顺眼的对着一个男人道：“这位大人，我们春风楼的姑娘虽说低贱，但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那个男人打断。 男人膀大腰圆，浑身散发着一种土大款的气质，手中还攥着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骂骂咧咧道：“放屁，别给老子整这些没用的，不就是个青楼，还立什么牌坊？” 他的声音极大，言语中的侮辱之意明晃晃的让众人听到，听口音不像是江南地区的人。 中年女人又赔笑：“大人，奴家哪敢骗您，整个虞城就没有姑娘卖身，这是苏庄主定下的规矩。” “什么狗屁的苏庄主，老子听都没听过，老子就是看上这姑娘了，不就是钱吗，开个价就是，一个青楼的妓子还跟老子拿乔，当老子是吃素的？！” “大人啊！真不是钱的问题，若是让苏庄主知道春风楼让姑娘卖身，明日春风楼就要关门大吉了呀！”中年妇女都快哭了，好好开门做生意，怎么就遇到这么个煞神。 男人手中那只纤细的手臂已经被抓得青紫，梨花带雨的哭声传进楚离的耳朵：“大人，小女子蒲柳之姿，配不上大人的青眼，还望大人高抬贵手” 影刃注意到陆屿的身子僵住了，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应该是与那女子认识。 男人从怀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砸在女子脸上，那女子娇嫩的脸颊顿时红肿一片。 “臭婊子！装什么清高，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春风楼就是个青楼，你也就是个妓子，这是五十两，够买你命了！你今天就是死，也要死在老子床上！” 其实男人说的没错，这世道一个清白身家的丫鬟，也只值五两银子，这一辈子都要为主家干活，更别说是卖艺为生的乐妓，只会少不会多，当然，知名的花魁有人愿意一掷千金的另说。 楚离总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这光天化日强抢民女的事儿都被她遇见了。 呃虽然是晚上虽然也不算良家妇女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姑娘不愿意，为何要强迫。 楚离听得怒火中烧，正想命影刃将那肥头大耳的流氓拿下，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这是哪来的穷鬼装阔呢？”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头戴玉冠，手持折扇，浑身上下的衣物低调中带着奢华，未曾佩戴什么奢华的首饰，却显得贵不可言。 楚离认出来那个人是沈嘉禾，便不动声色的观看着事情的进展。 男人不悦的眯了眯眼：“你又是哪来的臭小子？” 沈嘉禾合了折扇放在一旁桌子上，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动，修长的手指剥了颗葡萄送入口中，又从旁边一名侍从模样的人手中接过帕子，仔仔细细的擦着手，整个过程看都没看那男人一眼，仿佛根本没听到他说话。 等他擦完手，才慢悠悠的给了男人一个眼神。 “穷鬼，你谁啊？” 男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正想自报家门，让这兔崽子知难而退。 “老子” “诶算了算了，本少爷没心情知道穷鬼的名字，就叫你穷公子吧。” “扑哧”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就是更多人压着声音的“哈哈哈”。 沈嘉禾一派云淡风轻：“行了，本少爷没工夫废话，直说吧，这姑娘本少爷看上了，想给她赎身，老板娘，开个价吧。” 老板娘那边赔笑完又来这边赔笑：“公子啊，我们虞城的规矩，楼里的姑娘愿不愿意被赎身是要看自己意愿的” “你们虞城到是有趣，啊那个谁”沈嘉禾没记住这女子叫什么，指了指她。 女子很有眼色的抹了抹眼泪，另一只手臂还被穷鬼攥在手中，忍着痛开口：“回公子，小女子名为婷儿。” “哦，婷儿，你愿意被我赎走吗？” 婷儿停顿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个呼吸，便有了抉择：“婷儿愿意，求公子救命，奴家日后定当牛做马报答公子的恩情。” 她想的很明白，今日总归是逃不掉了，与其委身一个大腹便便的肥猪，不如跟着俊美的公子，就算这公子对她那也比肥猪好。 沈嘉禾打开折扇，得意一笑：“听到了吗，穷公子放手吧。”转头又对老板娘说，“什么价？” 老板娘看婷儿也愿意，总归是有人接了这个烫手山芋，今日他们怎么斗也怪不到春风楼头上，顿时眉开眼笑：“一百两银子。” 其实婷儿不值这么多钱，但生意人嘛，不奸点怎么挣钱。 况且眼下这情况，一百两她可没多要，她没搞个拍卖就不错了。 沈嘉禾自己家就是做生意的，当然知道商人的心思，也不计较，对身边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便掏出一百两银票给了老板娘。 穷鬼脸色更难看了，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我出两百两！”他舅舅的表姐的儿子可是跟着沈万金做生意的，虽说不是富可敌国，但富甲一方是事实，他跟着他舅舅的表姐的儿子捞了不少油水，这破地方，还能有人比他有钱？ 这兔崽子一看就是哪个官员家里的儿子，看着气度不凡，但其实兜里没几个子儿，就算是官员又怎么样，他花钱买女人，又不是直接抢，哪个官也管不了他在青楼里买个小妾吧。 “切。”沈嘉禾不屑一笑，“两百零一两。” “就多一两，小子，没钱就别出来学别人买女人，五百两！老板娘，我可以带她走了吧？” “五百零一两。” “妈的你小子！一千两！” “一千零一。” “你小子找茬是吧？！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一千两！”穷鬼气的面红耳赤，现在已经不是一个青楼女子的问题了，这是事关男人的尊严，他甚至怀疑这兔崽子是春风楼请来的托，专门抬高物价的。 沈嘉禾打开扇子，对旁边的侍从说了什么，侍从拱手后出了春风楼。 他就这么翘着二郎腿，闲适的一会儿喝口酒，一会儿嗑瓜子。 他身边就跟了一个侍从，此时只剩他一人在此地，半晌，从怀中摸出一沓银票抖了抖。 “本公子看这位穷公子很不爽，在座各位有一个算一个，给他一拳十两，一脚五十两，将他擒住跪在本少爷面前一百两，可以开始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别打死了。” 人群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男子走出来，试探的踹了穷鬼一脚，又望向沈嘉禾。 沈嘉禾看了看手中银票，语气和蔼：“找不开啊，再补一脚吧，凑个整。” 年轻男人又踹了一脚，穷鬼气的就想还手，也顾不得抓住婷儿了，就要扑上去厮打年轻男人，但没想到，身边许许多多来听曲儿的男人拦住了他，因为他们看到，那个年轻男人真的从这少爷手中拿到了一百两银票。 这下，场面再也控制不住，所有人都你一脚我一拳的打了起来。 众人还记着沈嘉禾的嘱咐，没有将人打死了，况且他们只不过是想挣个外快，法不责众而已，若是真的死人了，那事情就大条了。 沈嘉禾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虽顽劣，但不是没有脑子，所以开价不高，保持在一个众人会动手，但还能保持理智的价格。 他很确信如果开价一拳一千两，即使他出得起，这些人能将穷鬼活活打死。 很快，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冲出重围，将穷鬼按在了沈嘉禾面前。 “表现不错，等会儿找我的侍从结账。” “诶，好嘞！”众人连连应答。 婷儿早已跑到沈嘉禾身后，畏畏缩缩的躲着，生怕自己再被肥猪抓住。 此时沈嘉禾的侍从也来了，不过这次来的人多，足足两百号人，将春风楼团团围住，前面沈嘉禾露了财，此时便是震慑，免得有人生出歪心思。 几名侍从抬着好几个大箱子，放在沈嘉禾身边，箱子落地时发出沉重的响声。 两名侍从去一旁给众人结账，不打扰沈嘉禾的乐趣。 沈嘉禾摇了摇折扇，勾唇一笑：“穷公子，本少爷给你介绍一个有趣的游戏，是我从小就最喜爱的游戏，如何？” 穷鬼这会儿已经被打蒙了，他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的地步的，不就是想睡个青楼女子吗，这事儿以前他也没少做，这不是很正常吗？男人哪有不逛青楼的。 穷鬼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喊了出来。 沈嘉禾示意侍从打开箱子，他便看到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银元宝。 沈嘉禾起身，拿起一个元宝在手上掂了掂，似乎很是云淡风轻，却又在下一刻，元宝猛的砸向穷鬼，正中面门，让他流了鼻血。 “你是不是耳聋？人家老板娘都说了这不是青楼，姑娘不卖身！听不懂人话？”沈嘉禾又拿起了第二个元宝，得意的对贴身侍从道，“看到没有，本少爷的准头可是越来越好了，第一下就正中面门。” 侍从好像已经习惯了沈嘉禾的游戏，面无表情的恭维道：“少爷一向天赋异禀，属下都习惯了。” “是吗？真没意思。”说着，又一个元宝砸了过去，这回是额头。 “啧，竟没出血。” “少爷，银子比较软，没石头那么硬。” “哎，那本少爷多砸几下总可以了吧”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一唱一和，楚离在不远处看的嘴角直抽，她总算认识到沈家的阔绰了。 沈嘉禾扔出一个元宝：“喜欢拿钱羞辱人是吧？” 又扔出一个元宝：“你很有钱是吧？” “跟本少爷比阔是吧？” 一个又一个的银子砸下来，穷鬼头破血流，痛呼出声，他从未想过银子砸人这么疼。 沈嘉禾一脸疑惑：“你喊什么？这可是本公子最喜欢的游戏，不错吧？本公子以前每次玩这个游戏，被砸的人都很开心呢，毕竟本少爷砸出去的银子，就归那个人了。” 侍从在一旁接话：“是呀，少爷听说很多人的梦想就是被钱砸死，少爷心善，帮助别人完成梦想呢。” 穷鬼眼睛瞪的老大，这元宝个头那么大，一个就要五十两银子，这人就砸着玩？怪不得他叫自己穷鬼 他又看了看几个箱子，这里的银元宝加在一起得有几万两吧什么家庭能让一个小子拿几万两银子砸着玩？ 接下来的时间，穷鬼痛并快乐着，确实是一声不吭了，在昏倒前甚至有些恼怒自己的身体素质不行，这才砸了两千两后面沈嘉禾砸累了，让一众侍从帮他砸，还递给婷儿几块，让她也开心一下。 就在他即将晕过去时，他听到了一个名字。 “沈嘉禾！” 再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妈的原来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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