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逊道:“此事前因后果我尽说与永业。初时秦璧城并不知我与永业是旧识,是一次闲谈时言及我昔年往事,才提及永业你。说来也是缘法,我与永业是延佑元年同科入场,与秦璧城又是延佑五年春闱同科,两次我皆不得中,你二位却皆是一举高中。想来也是我刘逊技不如人之故。”刘逊微微苦笑,掐下一粒葡萄,放入口中慢慢咀嚼。</p>
徐恒道:“退之不过不擅那些应制文章罢了,若论真才实学,退之实在我之上。”</p>
刘逊摆摆手道:“永业自谦了,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当日秦璧城也是这般说。论才学,我断不及你二位的,我不过肯实心做事而已。也是因我出身贫寒,深知民间疾苦,为官之时肯为百姓着想,这才有些政绩罢了。说得远了,秦璧城知我与永业是旧识,便多番询问永业旧事,仰慕永业之心已不必言表矣。后又四处探听永业消息,今年四月终于得知永业你在关中逗留,他与我商议,要我请你入都,我这才修书与永业。他又通过兵部使驿传送信与永业,才有我二人今日之会。他得知永业困顿万胜镇之时,心急如焚,立时便寻两条官船去迎你,也才能及时赶到。若是以我微薄之力,只怕无法及时赶到,永业兄便有性命之忧了。永业,璧城之心如此,只怕比之昔年汉昭烈帝也有过之而不及了,永业莫非还要再思量么?”</p>
徐恒端着酒杯,杯中酒浅浅映着明月。徐恒也不饮酒,只注视着手中之月,沉吟不语。刘逊也不催他,只仰头望着空中皎皎月轮。一时,院中静如秋水。</p>
良久,徐恒放下手中杯,叹道:“秦璧城这番心意确是难得,只是不瞒退之,三年前之事我岂能有一时或忘。三年前我与陈封、秦玉皆不相识,却不知不觉做了对手。那晚秦玉护着洪福到东宫传旨,他自始自终一言未发,那般情景我犹在眼前。本是各为其主,我对陈封、秦玉并无怨恨之心,只是我终归做了他手下败将。我已无雪耻之心也便罢了,若再做了他幕中之宾,岂不被天下人耻笑?退之,我放不下这重心事。”</p>
刘逊叹口气道:“永业,你这番心思我如何不知,只是永业莫怪我直言,你最为缺失之处便是心思太重。世人只以成败论英雄,谁管你忠直信诚。昔年尉迟敬德数败于秦王之手,后终辅佐太宗成一代圣主,其名也列于凌烟阁之上。又有何人说尉迟敬德非英雄?你浪迹江湖,终究做不出功业来,岂非辜负胸中所学?你若就此终老一生,知道之人说一句徐永业管乐之才,可惜生不逢时;不知者又有何人能记住永业之名?兄或可于史书之中,于令尊之传后附一小传,记兄姓名,或有名无字,或有字无名,也不过百余字耳,如此岂是永业心中所愿?愿兄细思之。”</p>
“永业若想为官,自可弃郑国而去,燕、楚皆大国,似永业这般大才自可受其重用,功名爵禄不在话下。然若如此,永业将置令尊、令兄于何地?永业若留郑国,自是不能为官,然若在一锐意进取之人幕中,又何愁不能做出一番功业来?当今郑国似秦璧城这般少年英才又有几人?人皆言陈崇恩为我大郑开国以来升都司之位最快之人,却不知秦璧城亦是我大郑最年轻之制司。永业在秦制司帐下,方能使世人知晓永业之才。永业纵不能为官,后世之史官也少不得为永业着书立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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