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吉执意要抓住今晚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体会一下其他人口中的,醺醺然的那种灵魂游离身体的快乐。 </p>
所以当第六杯酒下肚之后,他终于慢慢觉察出思绪有些异样的飘忽了。 </p>
周安吉闭上眼使劲晃了晃脑袋,再睁眼时,发现面前的阿乐仍是两个不重叠的影子,时而看着他无声地笑,时而又恢复了那种冷峻的漠然。 </p>
他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阿乐。 </p>
此时的周安吉像是双脚离地后,漂浮在一丛丛洁白云间的人,他把自身的重量放得很轻很轻,四肢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麻,脑袋眩晕又飘忽。 </p>
什么科研,什么高材生,什么天文学,此时好像都离开他很远很远了。 </p>
周安吉直到这时才意识到,那些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身份标签,都是束缚在他身上的枷锁,多一层就会把他绑得更紧一分。 </p>
好像只有在这个微醺过后无忧无虑的夜晚,他才能真正做回周安吉这个人。 </p>
他想要做些周安吉本人,真正愿意做的事。 </p>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脸颊上被太阳灼伤的驼红还没来得及消下去,就又被酒精染重了几分。 </p>
周安吉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晃晃悠悠地放松了很多,为了找回自我的存在感,于是他闭着眼摆动身体左右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就晕乎乎地脱离了椅背,直直地向两边倒。 </p>
幸好苏和额乐坐得不远,眼疾手快地起身过来接住了他,才避免一头栽倒到地面上去。 </p>
好危险,怎么喝个酒也差点要受伤了。 </p>
苏和额乐半弯着腰,低头温柔凝视着怀里闭眼的周安吉,眼皮时不时还会闪动几下,但又不会睁开。 </p>
他忽然心生一种抱着刚出生的小羊羔似的怜悯,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头发,手掌触到那层裸露出来的脖颈时,还感受到了一阵来自于皮肤的毛绒绒的暖意。 </p>
他无声地笑了一下,心也随之软下来,准备蹲下身去把人抱到床上。 </p>
正当他平移到与对方同等高度的时候,周安吉忽地睁开了眼,离得很近的距离,直直地看着他。 </p>
眼神清亮,并不像是一个醉人。 </p>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有几丝皮肤还因为干燥的唇舌而粘连。 </p>
“阿乐,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 </p>
作者有话说 </p>
1、我该如何爱你?风吹动岁月的经幡,近也不能,远也不能。——出自余秀华《月光落在左手上》 </p>
在周安吉的感知世界里,他好像并没有因为今晚的几杯马奶酒而变得神志不清。 </p>
只是眼前的世界在酒精的陌生作用下幻化成了一个个色彩斑斓的圆圈,一闪一闪地映在视网膜上,像极了以前难过得哭时被泪水模糊的景象。 </p>
尽管醉酒经历在周安吉的人生中是罕见的,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今晚他不难过,甚至可以说是沉浸在近些年最大的一个欢愉当中—— </p>
欢愉来自于坦诚也好,来自于苏和额乐也罢。 </p>
因此在他看来,这句话是他鼓起了十分的勇气才捧出的一颗真心,而并不是什么喝醉后的胡言乱语。 </p>
而之后发生的一幕却让周安吉的思维有些动摇—— </p>
他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一片自由且无忧无虑的云飘到了天空上,晕乎乎地放弃了自身质量,内蒙古高原旷野上的微风都能轻易地把他吹得晕头转向。 </p>
他似乎正在往太阳的方向飘,因为有一处抵在胸口的热源正在慢慢升温。 </p>
周安吉闪动着眼皮,慢慢睁开了眼。 </p>
眼前仍是他熟悉的蒙古包,而他正堪堪倒在苏和额乐的臂弯里,双脚腾空—— </p>
阿乐作为周安吉心目中的太阳,把他这朵云变成了具象,抱在了怀里。 </p>
苏和额乐放弃了抱他回床上的想法,准备带他去门外面吹风醒醒酒。 </p>
周安吉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点自己的手掌,把阿乐的蒙古袍抓出一小片褶皱,把两个人本就紧贴的身体贴得更紧了一分。 </p>
“等会儿镇上还要举行篝火晚会,要去看看吗?”苏和额乐见他睁开了眼,于是低下头,笑问。 </p>
周安吉想都没想就抵着他的胸口摇了摇头。 </p>
毛绒绒的黑色脑袋在他胸口的地方软绵绵地拱了拱,隔着几层布料也弄得苏和额乐心里痒丝丝的。 </p>
他点了点头,尊重了周安吉的决定,只当他今天太累了。 </p>
把人抱到门口后,放在了他们俩常坐的那只木凳上。 </p>
正当他转过身去拿属于自己的那只凳子时,忽然感觉到右手的袖口出现了一阵小幅度的拉扯,紧接着就是一股若有若无的体温,慢慢从袖口移到了他的手腕上。 </p>
苏和额乐转过身去,看见阿吉仍用那种清澈的眼神望着自己。 </p>
像是日出时草原上蜿蜒的河,几粒晶莹剔透的光点衬着与夜空一样颜色的瞳孔,看起来动人极了。 </p>
周安吉微微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微哑地砸吧出只字片语。 </p>
然而就是这样一句轻得瞬间就让夜风裹挟得消失掉了的话,却让苏和额乐的心脏又猛然地振颤起来。 </p>
他说:“你想去篝火晚会,是想去找一个喜欢的情人吗?” </p>
周安吉腆着被酒精熏得红扑扑的脸问。 </p>
“你说什么?”苏和额乐惊讶了半晌,却没太明白眼前这个人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p>
他拉过那只凳子在一旁坐下,饶有兴趣地噙着笑眼去盯对面喝醉的人。 </p>
喝过酒的周安吉忽然话多起来。 </p>
“我今天看见了,你赛马的时候骑得好快,样子也这么英俊,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儿喜欢你吧。”话毕,又停顿了半晌。 </p>
苏和额乐闻言低头哧笑了一声,然后靠近他的耳边轻轻说了句:“我不喜欢那些女孩儿,阿吉。” </p>
周安吉听见了,但又好像没听懂,仍自顾自地说:“可我也好喜欢你啊,阿乐。” </p>
“一想到你会被其他人喜欢得不得了,我就会想,被这么多人喜欢是种什么感觉啊?” </p>
“这么多的喜欢里,你是不是要花好大力气才能找到我对你的那份喜欢?” </p>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p>
“如果有天,你带了你心爱的姑娘回蒙古包,是不是就会把我赶出去?” </p>
周安吉对此发挥了无穷无尽的想象。 </p>
而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来,垂下眼睑,像是经历了一场什么巨大的失落一样,无助极了。 </p>
苏和额乐抬眼看过去,对方正眨巴着一双含泪的双眼,眼泪将落未落的,把一簇簇卷翘的睫毛都浸湿透了。 </p>
看起来又难过又可怜。 </p>
怎么回事啊?苏和额乐想,喝一点马奶酒也能喝得这么醉。 </p>
苏和额乐知道跟醉人讲道理是在花无用功。 </p>
而在此刻最具效率的做法,无疑是给面前的周安吉灌进去一碗醒酒汤,待到人清醒过后,再进行有效交流—— </p>
关于他是不是要去找一个情人这个问题。 </p>
但苏和额乐不想这样做。 </p>
他本来就格外珍惜今晚喝醉了的周安吉。 </p>
自从他知道阿吉选择来内蒙古的目的,是为了逃避掉一些难过的事之后,就乐于给对方尽可能地创造这个无忧无虑的避难所。 </p>
醉酒就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极其简单的方式。 </p>
可为什么周安吉喝了酒之后还是这么难过? </p>
苏和额乐不用多想也知道,罪魁祸首在于自己。 </p>
他隐隐地感受到一股流窜于全身血液中的钝痛,而钝痛的起始点,正是此时还把握着分寸感,但又极力地想彰显存在,所以只敢摇摇晃晃地用了点孤注一掷的力气,倚在他肩头上的周安吉。 </p>
就算苏和额乐对痛苦的感知力再迟钝,他也在此时此刻了然了,今晚周安吉的情绪与他的情绪同时翻涌,一定是源于某种名为“爱情”的因素。 </p>
苏和额乐伸出双手轻轻扶住了周安吉的小臂,然后从小木凳上站起来,把自己放低到了阿吉的下一级台阶,在与他面对面的地方蹲下了。 </p>
很罕见的,在苏和额乐的一厢情愿之下,这次让周安吉掌握了这个居高临下的姿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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