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周安吉猛地从对方的臂弯处直起身：“你过生日吗？” </p>

苏和额乐笑着点了点头。 </p>

本来周安吉想用手机给苏和额乐订个蛋糕的，但苏和额乐没让他瞎忙活，说反正明天他们就要回乌兰察布了，回去之后带着周安吉到他额吉那里，再过一次生日。 </p>

于是这晚，周安吉给两人一人做了一碗面。 </p>

先把番茄在锅里炒出汁，加水熬成酸甜的汤底，简单地调好味道，然后把面条和小青菜丢进去煮熟，最后一人的碗里再卧了个荷包蛋。 </p>

两碗面端上桌的时候，苏和额乐已经乖乖地摆好筷子，洗完手在餐桌前坐好了。 </p>

“尝尝？”周安吉坐定后，说道，“寿星先动筷子。” </p>

于是苏和额乐夹起一大筷子的面条往嘴里塞，被烫得呼噜呼噜的，一边嚼一边说：“好吃！” </p>

把坐在对面的周安吉看得笑了：“那把这一碗都给吃完，长寿面不许剩。” </p>

苏和额乐也跟着笑了，说好。 </p>

这碗面吃得两人心里都热气腾腾的，在一个小房子里和喜欢的人过这种简单的生活，这对于二十几岁的周安吉和苏和额乐来说，都是以前不敢奢求的愿望。 </p>

吃完后周安吉收拾了碗筷到厨房去洗，让苏和额乐在客厅休息就好。 </p>

但苏和额乐也没听他的，跟着一起进了厨房。 </p>

用抹布把边边角角的地方擦干净，然后看了眼站在水池前的周安吉，站到他身后环过对方的腰从后面把他给抱住了，脑袋搁在右肩上不肯起。 </p>

周安吉也没嫌他碍事，自顾自地洗完最后一个碗后，笑着问了句：“还要抱多久？” </p>

苏和额乐在对方肩膀上眯着眼睛：“再抱60秒。” </p>

周安吉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得出60秒这个答案，不过这时候也没再任由自己用一种严谨的科研思维去思考这个问题。 </p>

他洗干净手后，抬起来呼噜了一下自己右肩上那颗毛绒绒的脑袋。 </p>

也没有人知道到底60秒有没有结束，周安吉轻轻叫了声“阿乐”，苏和额乐就乖乖地把头抬起来了。 </p>

周安吉侧过脸，与他接了个缱绻又绵长的吻。 </p>

这晚两人是一起挤在主卧的床上睡的。 </p>

在一起睡过医院那个狭窄的病床之后，家里的床怎么都会舒服些。 </p>

直到这天周安吉才知道，苏和额乐睡觉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安分，他喜欢从背后把周安吉搂住，还喜欢把手伸进他的睡衣下摆，捏他肚子上的软肉。 </p>

捏得周安吉发痒，笑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儿。 </p>

除了很小的时候，他几乎没被人这么从背后搂着睡过，于是翻了个身，与苏和额乐面对着面。 </p>

“怎么这么黏人？”周安吉挪了挪身子，靠在了对方的枕头上。 </p>

“因为我是小羊啊，小羊就是这么黏人的。”苏和额乐回他。 </p>

过了一会儿，苏和额乐又问：“今晚念诗吗？阿吉。” </p>

周安吉摇摇头：“今晚不念。” </p>

“那明晚？” </p>

“嗯。” </p>

“念什么？” </p>

“念你从图书馆给我带回来的那些诗集里的。” </p>

“什么诗？” </p>

“爱情诗。” </p>

再后来，两人在床上闹了好一会儿，快睡着的时候，周安吉又叫了一声“阿乐”。 </p>

苏和额乐不知道是不是在半梦半醒间被叫醒了，声音比平日里更沉些：“嗯？” </p>

“忘了跟你说，生日快乐。” </p>

顿了一下：“还有一句，爱你。” </p>

刚到乌兰察布的高铁站时，苏和额乐就接到了来自母亲的电话。 </p>

这时周安吉还被苏和额乐牵在手里，一手握着电话一手拉着他一起走在人来人往的高铁站。 </p>

周安吉喜欢与阿乐牵手，尤其是在这次外出后，两人都经历了一点身体外加心理上的折磨，平安归来后就更愿意黏着对方。 </p>

就好像两只温热的手掌贴在一起时，除了热量之外还可以传递很多不需要说出口的东西，因此他也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p>

他知道，稍显罕见的性向都需要他们俩有更大的勇气才行。 </p>

他侧头看了眼身旁的阿乐，他正用蒙语和母亲交流，神态平静，偶尔还会放软声音，说一些听起来像是宽慰的话。 </p>

苏和额乐这次外出受伤，他的母亲应该还不知道。 </p>

他眼神的余光瞥见周安吉正在注视自己，又把牵着的那只手掌收得更紧了些。 </p>

苏和额乐挂了电话之后，告诉周安吉：“我额吉来电话说要给我过生日，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吧，之前就说要带你去的。” </p>

周安吉当然不会拒绝：“给你过生日的话，你大哥和嫂子也会去吗？” </p>

苏和额乐摇摇头：“大哥他们住得远，嫂子又怀孕了，来回折腾不方便。” </p>

“就我们俩和我额吉三个人，别怕。”苏和额乐眼尾上扬，手掌又跟着捏了捏，这个表情对周安吉来说总是带有极大的安慰效应。 </p>

苏和额乐知道他要见长辈会紧张，所以又岔开了话题跟他聊了聊：“你不知道，今年夏天我额吉让我回乌兰察布帮忙转场的时候，我本来是没想回来的，今年矿区的事情特别多，所以一开始打算让我大哥和嫂子回来帮忙。” </p>

“但五月份我嫂子忽然查出怀孕了，我额吉不舍得她回来劳动，所以还是把我叫了回来。” </p>

“现在想想，幸好是回来了，不然也不能在草原上遇到你。” </p>

“所以我得好好感谢感谢我嫂子肚子里那个，不知道是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p>

周安吉也跟着笑了：“好啊，等他出生了我们一起去感谢他。” </p>

于是在回到乌兰察布的第二天，苏和额乐带周安吉去见了他的额吉。 </p>

这天出门之前，苏和额乐提议说要穿他俩一起买的那件卫衣。 </p>

而周安吉还有些犹豫：“你今天不穿蒙古袍吗？” </p>

苏和额乐摇了摇头，走到周安吉跟前捏了捏他的肩膀：“你和我一起穿。” </p>

语气软乎乎的，但又不像是在恳求他，反而是一种基于建议之上的“命令”。 </p>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p>

然而在周安吉心里，这个举动仿佛是苏和额乐今天就要跟他的母亲出柜一样，他怕对方的母亲接受不了，生日宴最终变成了一场闹剧不欢而散。 </p>

而自己作为抢走人家儿子的那个人，他心里也不会好过。 </p>

周安吉没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只是顿了一下，眼神里还是带有一些微微的迟疑，抬起眼睛：“这样好吗？” </p>

苏和额乐倒不是很在意，说着就从衣柜里拿出自己那件黑色的：“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不好的。” </p>

周安吉反驳了很多次后，对方一句“听寿星的话”就把他堵回来了，最终还是没能犟过阿乐，只好拿出衣服后就套在了身上。 </p>

这天下午，两人骑着马去了苏和额乐母亲的家。 </p>

周安吉一路上心里都很忐忑，可最终还是被开心盖过去了。 </p>

虽然只过去了不到十天时间，但周安吉觉得自己好久没骑过敖都了。 </p>

刚刚他走到马厩去的时候，敖都还会对着他低声地叫。 </p>

他喂它吃了点草，又摸了摸它脖子上白色的毛。 </p>

敖都是匹长得很健壮又俊美的白马，周安吉私心里觉得它比他来草原后见过的任何一匹马儿都好看。 </p>

这是周安吉第二次来这片连片的蒙古族聚落了。 </p>

傍晚了，有的平房前停了几辆黑色的摩托车，说明今日外出的人都已经归家了。 </p>

此时正是夕阳落山的时候，天色渐暗，但还远没有到黑的程度，四下的白色平房朝阳的那一侧，都被染上一层清澈的金辉。 </p>

敖都的速度已经降下来，带着两人慢慢地走。 </p>

周安吉看见远处的草原在黄昏黯淡的天光下变成了深绿色，一轮泛白得看不见轮廓的落日悬在远处的天际线上，把周围层层叠叠的云染成一轮又一轮的金黄和浅橘。 </p>

细碎的光芒照着眼前升起炊烟的房子，摇着尾巴打响鼻的棕马，以及放牧归来的游牧人。 </p>

尽管已经是落日西沉的时刻了，周安吉仍感觉到了一份很厚重的晴朗和悠然自足。 </p>

苏和额乐控制着敖都的方向停在了一处白色建筑面前，那里有个扎着辫子穿蒙古袍的妇人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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