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乘洲嘴角抽搐了一下，瞥了瞥对面的一行人：“言臻那个老家伙不在么？怎么，你族天命七境以上就只剩下这六人了？” 确实只有六人在场，言臻未到，林青梧长老还未痊愈，另外，四大家族中也只有宋家家主达到了天命七境，现在站在列尾。</p>
李酌言满目怒色，喊道：“杀我女儿的凶手不也是天命七境么？怎么不在？你天玑一族要包庇她么？”</p>
没等顾虚舟回应，言臻的声音忽远忽近：“老夫来迟了，陆族长这急性子还得磨一磨。”</p>
话音刚落，他就降落在天玑一族众人前，身着紫色长袍，白发荆钗绾，举手投足间丝毫不见老迈之姿。</p>
他先是看了看李酌言，沉沉问道：“闻人导员在别处。怎么，李副院长现在就想见见？”骇人的气场瞬间压去。</p>
李酌言也是天命九境，但面对言臻，还是感觉有山海般无穷的压力，仿佛要碾碎他的心脏。他脸色苍白，说不出半句话来。</p>
陆乘渊见状，扫了扫衣袖，风劲震碎言臻释放出来的气场，李酌言这才缓过一口气来。</p>
言臻这才看向陆乘渊，嘲弄道：“陆族长你也实在上了年纪了，现在还没坐贯族长之位么？”</p>
陆乘渊“哼”了一声，深知自己拌不过这个老家伙，转开话题说道：“既然人到了，开始会谈吧。你族闻人堇荼杀了李酌言副院长的爱女李攸宁，公然破坏七族协议，你族什么个交代法？”</p>
顾虚舟首先站出来反驳道：“陆族长所言差矣，李攸宁作为客卿，却不遵守书院规矩，私传禁忌秘术，导致学生生命危险，师德败坏，闻人导员也是耿直出手，谁知她得寸进尺，反而不思悔改，对决之中实力不堪，这才殒命，完全咎由自取。”</p>
李酌言勃然大怒，喝道：“去你妈的，你族私自处置，也不与我族通气，人命已无，就该交出闻人堇荼带回天璇一族由我等处置。”</p>
顾虚舟虽是中年男子模样，但实际年龄已经数千岁，比李酌言还大，哪能忍下这种说辞，登时回怼道：“你个老匹夫，自己女儿实力不济，所行无忌，败坏我书院门庭，还敢跑到这里来兴师问罪，真当我族无人？”最后一句已经是在针对天璇所有。</p>
言臻也发声明确表态：“闻人导员我们是不会交出的，至于李攸宁之死，我族可以赔偿一些丹药灵材，其余免谈。而且，这份赔偿也只是给她来这的路费，并不代表我族认罪认罚。”</p>
气氛瞬间紧张，双方都剑拔弩张起来。</p>
陆乘渊也不废话，手中取出一支烟花，点燃放出，在天空绽放。他冷冷说道：“既然你们不打算交出闻人堇荼，那我族也不需要顾及什么《不战盟约》了，大军即将攻破你冷涧关山，再推你问道山脉，我九人就先来试试你们有什么资格和底蕴？”</p>
双方拉开战线。</p>
言臻满脸冷色，喝道：“既然陆族长有这个兴致，那就先来尝尝这十二华表阵吧。”他飞至半空，手掌推出，结出一个玄妙的印，十二根华表柱立时运转归位，华表结界浮现，一个庞大的阵法以紫微玄帝雕像为阵心徐徐展开，华表柱上盘踞的石龙全部活了过来，飞离华表柱，游于华表广场之上，龙吟震天。</p>
陆乘渊冷笑，并无惧意。吩咐六人对付顾虚舟六人，其余两人协助他破阵。</p>
言臻为十二华表阵的阵眼，操纵着十二石龙与陆乘渊三人对轰起来。本来借着阵法之威，他完全不落下风，愈战愈勇。但十二华表阵被人动了手脚一般，突然石龙凝滞在半空，片刻后飞回了华表柱，重新化作了真正的石龙，华表结界也随之破碎。</p>
言臻脸色微变，暗道：“怎么回事？难道是龙气出了问题？”这十二华表阵本身就是以华表广场下龙首中衍生的龙气为支撑的。但他不知道的是，龙首已被李攸宁盗走，偷偷传回了天璇一族，下面埋藏的是野兽死尸，泥浆和一个储存了部分龙气的龙胎瓶，现在龙胎瓶中的龙气在十二华表阵的猛烈抽用间一下就耗尽了，十二华表阵自然不攻自破。</p>
言臻迅速降落，手掌按在地面，脸色逐渐难看，他发现龙首不翼而飞了。</p>
陆乘渊三人趁机攻伐而来。言臻取出一柄名为“长虹”的长剑，体内剑鸣作响，剑韵九阶的实力展示得淋漓尽致。他隔空画出“一”字，浩浩剑气将陆乘渊暂时震退。</p>
他心知，若无十二华表阵助力，他和陆乘渊皆在半步天命十境，不会是陆乘渊三人的对手。于是，他狠下心来，雪白的剑眉一竖，手掌猛地一拍地面，海棠四变的精神力大爆发，顺着手心输入地下，十二根华表柱顿时光芒大放，石龙再度活过来，张牙舞爪，直面陆乘渊三人。</p>
陆乘渊皱眉，只一个照面就看出了端倪：“用精神力强行激活十二华表阵么？我看你个老东西有多少精神力可用！”三人与石龙缠斗起来。</p>
突然，一声轻灵嗓音荡漾在整片华表广场：“住手！”</p>
众人齐齐望向一根华表柱上伫立的一道倩影，青色衣裙，俏脸绝美，三千青丝披散在香肩之上，一颦一笑自成意象。</p>
她身形如柳絮，飘然落在言臻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浅浅一笑，眼角却噙着点点晶莹泪珠：“言师，停手吧。”</p>
言臻故作生气地吼道：“我不是让你走吗？回来干什么？”他就要捏出剑诀，与陆乘渊对轰。</p>
堇荼轻轻伸出一只玉手，手心深红色海棠花飞出，在华表广场绽放，绚烂无比。一时间光华炫转，陆乘渊三人不知深浅，于是闪身退后数十步。</p>
堇荼再次说道：“言师，停手吧。”</p>
言臻看着她，慢慢平静下来，最后幽幽一叹，一剑插入地面，挥手撤去了十二华表阵。</p>
双方都各自分出阵营。堇荼走到天璇一族众人面前，淡淡说道：“我是闻人堇荼，你们不是要处置我么？我跟你们走。不过，两族就此休战。”</p>
这下，天璇一族众人都暗暗惊叹这女子的气魄，陆乘渊答应了她的要求。</p>
南宫问之刚要上前将这个莽撞的小师妹拉回来，便被言臻拦住。她急了：“言师，她可是......”她想说堇荼是您老友的弟子。</p>
言臻只是静静看着她柔弱又坚毅的背影，说道：“让她去吧。”在他眼中，这个小女娃正在慢慢破茧化蝶，奔赴自由，奔赴光明胜景。</p>
最后，堇荼跟着天璇一族众人走了，没有任何一场告别，也没有整理行装。她不敢回头，怕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模糊了眼睛，她就看不见前面的路了。</p>
但她拒绝了最后的回头，也没看见李参商站在传道内殿门口，举目良久，默默在完成一个平凡的目送仪式。但言臻猜错了，李参商没有走。有时，两人就像两条交叉线，愈来愈近之后就是愈来愈远。</p>
她选择了自己的路，注定拥有一些，也注定失去一些，这个道理千古皆然。她聪慧过人，肯定明白。</p>
飞越百里树林，她俯瞰底下战火连连，又有死尸，又成血泊。战火兵燹的背后，一个个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她不愿承担这么多的业。所以，她没有选择逃走，没有选择森林里人迹更多的那条路。</p>
天璇一族真的退兵了，和承诺的一样，这样的一面真的少见，甚至有点不太真实，但下方战车在退，士兵在返，一切都在诉说着真切。</p>
五千大军与冷涧关山三千防军厮杀，伤亡不下一千，他们挈伤者，拖殇者，以更加狼狈的模样返回了他们的领地，这样的代价只是随行多了一个女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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