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江 “你走吧。” 将王馨儿丢下马背,安伯尘回头看去,那百多名护卫隔着西郊外宽逾十数个马身的郍溪,不安的向这望来。 “你叫什么名字?” 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手腕,王馨儿低着头,开口问道。 安伯尘愣了愣,正当这时,旁边传来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臭婆娘,也不怕告诉你。我家兄弟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正是我圆井村中第一好汉,伯尘!” 话音落下,安伯尘只想立马将身旁的胖子掐死,心中好生后悔答应带他一起逃命。 李小胖却毫无半点觉悟,骑在马背上,挺着圆鼓鼓的小肚皮,顾盼生姿,真当自己身后还有千军万马,而他一马当先,独拒敌酋,看得王馨儿忍俊不禁。 沉默半晌,王馨儿细细打量向安伯尘,突然一笑,开口道。 “离公子留于墙上的绝句,你一定破解了,对不对?” “没有。” 安伯尘瞪了眼李小胖,止住他的跃跃欲试,平静的说道。 越看眼前的少年,王馨儿越觉好奇,隔着面纱,她的眸中闪烁着浓浓的兴致,就好似见到了什么罕见的珍宝一般。 离公子爱钱爱看戏,却不通修行之术,传言他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东西仙人秘籍,被国主得知,于是令王家遣人刺探。可也只有一心想当真人的国主才会去相信那个传闻,众所周知,早在数千年前仙人便已死绝,只剩下一部《文武火修行术》流传世间,成为了如今大匡王朝的修行之法。或许还有其它,那些专克道术的道符,以及它们的炼制方法,被各大诸侯、世家收藏,专门对付那些不安分的修行者。既然仙人早已死绝,又怎会留下秘籍,就算有,也当和《文武火修行术》一同早早被发现才是。 因此,王馨儿此行暗访琉国,名义上是奉国主之旨查探秘籍,实则受命王家元老盟,杀死柳师。倘若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将人杀了,回国后国主定会怀疑,可若柳师因为离公子而死,国主即便心存疑虑,也不会再深究。离公子虽非琉国臣,却比寻常臣子还要重要,他这一死定会引起琉国朝野震动,若知道是吴国人所为,即便隔江宣战也未尝不可能。 君上臣属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道破,就当从没发生过,此为制衡。王家虽然没落,可花费无数手段打探到国主心意,得到行往琉国的机会,又暗中阴了国主一把,抓住把柄,日后未尝不能借此重新崛起。 然而意外偏偏发生了,只因眼前貌不惊人,却智谋奇高的少年。 如果离公子真得到了仙人秘籍,临死前藏于绝句中,或许早已被他破解出来。 好一个会隐忍的少年。 王馨儿暗叹一声,对安伯尘又高看两眼。 她却不知,若没那个邪门的梦,眼前的少年早已冰冷的躺在密室中。 也正因为那个梦,今晚的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连带着无数人的命运。 “圆井村……伯尘……安娃子……原来你是来自圆井村的安伯尘。” 眯起双眼,王馨儿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话的味道有些怪,就好像戏台上演的,英雄豪杰相遇于江湖,总会唱个肥喏,故作惊呀道,啊,原来阁下就是来自某某山的某某某,失敬失敬。 安伯尘微微皱眉,一旁的李小胖却入了戏,重重拍向马臀,跃至安伯尘身旁,昂首挺胸,一副一应俱荣的姿态,只差那一句在下也来自圆井村。 “伯尘,伯尘,这名字起得倒是妙。不俗不雅,却翩翩出尘,看来令尊定是位隐世大才。” 闻言,安伯尘又是一愣,目光瞄到女子眸里的戏谑,心中陡然一寒。 平日里跟着公子写字读书,观看那些对白晦涩的戏,安伯尘总会觉得迷糊。可今晚一场生死大劫后,也不知怎么,安伯尘仿佛突然开窍般,渐渐领悟出些许藏于书本、戏台中的道理,虽离融会贯通还差着好远,可稍用点心,却也能生搬硬套上几分。 人有三大魔,欲念、惰性和怯懦。从前的安伯尘独占其二,他出身贫寒,所以自卑,自卑则懦弱,懦弱久了,自然不会再去争,也就生出了随遇而安的惰性。说到底,还是因为不敢反抗自己卑微出身所诞成的命运,然而,一场死里逃生的血夜过后,一切都渐渐变得有所不同起来。 李小胖听得有些迷糊,可安伯尘却隐隐察觉到,这女子是在拿爹爹威胁他。 “且不说你们有没那个工夫,就算有,你就不怕我将你杀死公子和柳师的事抖出去?” 故作镇静,安伯尘安坐马背,稳稳当当的说道。 掌声传来,女子拍着掌,深深看了眼安伯尘,笑着道。 “安居士果然非是寻常少年,若是安居士肯守住这个秘密,馨儿自然不会去惊动令尊老人家,不知意下如何?” 想了想,安伯尘也没想出除此以外还能怎样。 为那个糊涂公子报仇?得了,自己能保住小命已经是老天保佑,公子虽不亏待自己,可也让自己伺候了四年,算是互不相欠。大不了,等往生节到了,自己蹬个山包为他老人家烧柱高香好了。 “行,一言为定。” 眼见对面的少年一番“深思熟虑”后点头答应,王馨儿不由暗松了口气,愈发觉得此子非凡,举止镇定,从容不迫,又会隐忍,日后定是一了不得的人物。 “一言为定。倘若日后居士到了吴国,大可来王府寻馨儿。如此,告辞了。” 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安伯尘,王馨儿轻笑一声,随后转看向一旁满头雾水的李小胖。 “小胖子,你也是。” 说完,王馨儿转身向河对岸走去。 待到女子走远,安伯尘方才长舒了口气,紧绷的小脸也渐渐缓和。 一旁的李小胖早已看傻了眼,他是离公子的执扇仆僮,名号虽雅,可却是为公子扇扇驱蚊的苦活计,偏偏让他这个富家子来做,自然让他满肚怨愤,整日巴望着能早些回家,哪还有心思读书。安伯尘和王馨儿所说的话,他既听得懂,又听不懂,可即便听不懂,他也能感觉到安伯尘的厉害,用村里的土话来说便是倍儿神气! 今晚上如果不是安娃子,自己哪能保得小命,更别说把那个臭娘们一路劫持到城门口,听着她和安娃子彬彬有礼的说着话,就好像两个公子一般的大人物在侃侃而谈,就连自己也觉得倍有面子。 那可是个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杀了混蛋公子的女人,又带着那么多护卫,明显是王孙贵族,身份比自家老头子不知要高到哪去,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如果被老头子知道自己能和这样的人物说话,临走前还不忘朝自己一笑,请自己去吴国做客,也不知道老头子会不会被吓傻。 李小胖自作多情的想着,心头喜滋滋的,可目光落到发着呆不知在想什么的安伯尘身上,不禁微微失神。 他真的还是那个对自己骂不还口的安娃子? 不对!一定是他之前故意瞒着我。他连那个恶女人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自己,那他从前…… 看着安伯尘一马当先,立于河岸边的“高大”背影,李小胖眼圈一红。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在让着自己,懒得和自己计较……好一个神奇的安娃子! “走吧小官,我们回村子去。” 沉默许久,安伯尘抬起头,不解的看了眼兀自擦着眼泪的李小胖,开口道。 李家小胖只是安伯尘无聊时候取的绰号,他本名李小官,或许因为又要回到那个安静却僻陋的小村,安伯尘下意识的叫出李小胖的本名。 离公子擅六艺,安伯尘和李小胖跟随公子四年,骑马的功夫自不用多说,当下两人并驾齐驱,向京城方向行去。 “等回到圆井村,你定会是村里最好的耕马。” 轻拍着马头,安伯尘低声道。 吴国和琉国相距千里,隔着横亘大匡王朝的烟花江,名字虽雅,却是大匡开国皇帝落魄江东时,设局杀了九千追兵,弃尸江中,策马回首,向麾下将领叹言道,若我有朝一日重回江北,定聘请神师,制六品道符放千株烟花以为尔等庆。直到匡朝定都那天,匡始帝都没完成当初的承诺,昔日跟着他的老臣子不是被夺了兵权当一富家翁,便是抑郁寡欢而死,可烟花江之名却流传至今。在烟花江左有一处草原,虽不算大,可水草丰润,被吴国所占,专用养马。此处的马高大健壮,奔跑如飞,即便摄入道符也能狂奔七日而不死。有民谣道,秦国男,吴国马,说的正是吴国马儿的矫健。 安伯尘和李小胖眼下所骑的正是吴国马,安伯尘略懂马术,知道身下马儿的奇骏。可既然跟了自己,那只有委屈它和自己一同回圆井村了,大不了等它耕完地,自己好好为它刷几遍身子,多铺点暖和的干草。 抚摸着柔软的鬃毛,安柏尘如是想道,不知不觉间,他已来到城外官道。 往右,通往圆井村,向左,则是那个自己看了四年戏的琉国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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