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侯欲别 小心翼翼的将司马槿抱回藏玉厅,安伯尘仍无困意,走到窗边,点上青烛灯,望向幽寂的琉京夜,目光闪烁。 本想就此离开,可事不遂人愿,映红姑娘竟被琉君看上,连同九辰君也陷入深宫。 虽然很想衣锦还乡,让爹娘高兴一番,也让村里那些平日瞧不起他家的人大吃一惊,可没帮红拂女得到仙人秘籍前,他绝不会离开。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耳边隐约回响起那首明澈中透着凄婉,从未听过却又很好听的曲子,安伯尘淡淡一笑,面颊微红,眸中浮起莫名之色。 和她处的时间越长,越难了解,仿佛谜一样的少女,总是挂着甜甜笑容,可在她的笑容下却又似埋藏着一段很深很深的故事,总之让安伯尘不由自主的想要多看几眼。 “这样女子,别说世家之中,恐怕举世都难寻。” 安伯尘低声喃喃道。 他站在七楼窗口,迎风而立,青衫飘荡,眉宇淡然。高处不胜寒,虽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少年人,可就在这短短四五日中,他的举止气度正悄然发生着改变,竟有些像这七年来冠绝琉京的那位布衣公子,可他自己却丝毫未有觉察。 心意放松,安伯尘长舒口气,下意识的闭合双目。 脐窝一舒一张间,隐约有水火之光闪过,转瞬不见。 这一天两夜之中,安伯尘居然连续三次进入胎息状态,若让那些修为高深的天品修士知道,定会瞠目结舌,匪夷所思! 胎息虽神奇,可却是逆天之法。 人离开母胎,脐带割断,进入后天呼吸,应合世间规则。而胎息,则是修行到末期,返璞归真后,重新拾得老天所赋予人类的灵赋。诚然,也有机缘巧合下成就胎息之法,比如昨夜的安伯尘,可大多只有那么一次,随后脐窝闭合,除非拥有修炼法门,且有长辈高人相助方才能再续胎息。偏偏安伯尘遇难落水,求生的潜能一经爆发,再度激发先天真息。两息之后,脐窝算是暂且打通,可并不稳定,随时有着闭合的可能。然而,就在刚刚,历经了一天一夜劫难的安伯尘和司马槿重归于好,少女芳泽犹绕鼻间,心意放松下,心绪淡然却又怀有执念,不经意间,再度生出先天真息。 这一回的先天真息和前两次截然不同,非是机缘巧合,非是死中求生,而是自然而然进行着胎息之法。 事不过三,三年之后,大多尘埃落定。 胎息之法虽不能直接修炼火势提高修行,可却是修行之人的肉身和天地自然最完美的结合状态,倘若修炼到巅峰,天地间草木枯荣、动静变化无需去看,便可了然于胸,人的意识也能进入一种玄而又玄的状态,就像拂晓时候的安伯尘。然而被司马槿乍一吓唬,机缘丢失,如今安伯尘所掌握的胎息之法再普通不过,属于最低级的先天真息,也只能时灵时不灵的提示危险,就比如白日里在画舫边。 可即便如此,一个初入修行之道不过一天多的少年,竟能运转胎息之法,若传了出去,足以让世上所有修行之人嫉妒眼红,那些神师们也会纷至沓来,抢着收安伯尘为徒。 不过,此时就连安伯尘自己也不知所谓,遑论别人。 他只是觉得这样很是舒服,身体变得轻飘飘,意识带动着体内两团水火游走在任督二脉间,仿佛吃了灵丹妙药般,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畅快呼吸着,轻风拂来,好似御风而飞一般,整个人也变得飘然出尘。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伯尘忽地皱了皱眉,隐约中感觉一丝不舒服,仿佛周遭的平衡被打破般,玄而又玄,难以道明。 心头一紧,安伯尘睁开双目,猛地回身,眸里精光绽放,却将楼梯口背着大包裹的老者吓了一跳。 “萧侯?” 看向面露惊讶,却转瞬散去的老头儿,安伯尘沉默片刻,开口道。 “此楼为公子禁地,夜深人静,萧大爷却突然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上下打量着安伯尘,一双三角眼里隐隐透着奇色,貌不惊人的老头忽然哂笑一声,慢慢悠悠的登阶而上,寻了张座椅,稳稳坐下,不再言语。 两人默然对视,楼内气氛陡然变得僵硬起来。 “公子总算是死了。” 这是萧候所说的第一句话,安伯尘心头大惊,可强忍着没有形于色。 “你们两人的好日子也算到头了。” 第二句话落下,安伯尘眉头紧蹙,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妙。 “公子虽然不容易死,可如今,也只能当他死了。” 第三句话幽幽道出,安伯尘顿立当场,心头掀起轩然大波。 他终于知道这些日子的不安从何而来,他强逼自己不去往那个方向想,可被今夜萧侯这么一提起,安伯尘再无法压下心中的怀疑。 七年前披雪入琉京,第二天驾着载满金银的铜车前往皇宫,只为和琉君打赌,若他能在三年内,白手起家,赚够一车金银,琉君便答应他三件事,若不能,铜马银车归国库,从此他也不再现身琉国。纵使琉君百般阻挠,可不出半年,离公子便已赚够十车金银,婉拒了琉君的高官厚爵,自做他的逍遥布衣公子。 如此手段,足可称得上神乎其神,如此人物,又怎会被王馨儿一个外来者所杀。 可是,那日离公子被斩落头颅,却是自己亲眼所见。 夜风拂过少年困惑不解的眸眼,许久,他看向一脸冷笑的老头,心中生出古怪。 一语辨出身,二语辨举止,三语辨才学,萧侯这三句话句句诛心,却无不正中安伯尘软肋,非是大智谋者无法能说出。 果然,能被公子青睐,当上墨云楼的管家,这萧侯绝非普通人。 安伯尘心中道,前日他便有所怀疑,今日所见所闻,更是印证了他先前的想法。 略一思索,安伯尘索性不再隐瞒,面上故作轻松之状,淡淡一笑道。 “萧先生所言极是,不知以先生之见,公子这是演的哪一出?” 看着从容不迫的安伯尘,萧侯抚须一笑,实则掩饰着他眼中的惊诧。作为墨云楼的大管家,萧侯又怎会不熟悉离公子的执墨仆僮,可打从五日前回转后,这安伯尘仿佛变了个人般,从前根深蒂固的自卑荡然无存,虽时不时的也会掩饰几下,可此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从容气度却令萧侯心头惊讶。 “不知伯尘有何高见?” 老头眼珠子提溜一转,将包袱丢还给安伯尘。 目光落向萧侯脚边的布袋,安伯尘心思急转,含笑道。 “公子来琉国前定已是一了不起的人物,依我所见,公子来此定是有其目的。他若真死倒也罢,若没死,那定是因为目的未果,琉国眼下局势险恶,公子不欲久留,借死脱身。” 安伯尘作出这番结论原因有三,其一是那部《大匡神怪谈》中记录的成仙之法,离公子煞费苦心为四僮筑炼五行之身,却在一年前放弃,引人深思。其二却因为白日里安伯尘所看的那部案卷,心智打开后,他更能从一些平平无奇的文字中寻找出蛛丝马迹,虽依旧无法看清眼下琉国局势,可隐约间已觉察到几分不同寻常。第三是因为萧侯,如今安伯尘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平日里趋炎附势的老头,实则深藏不露,他知道离公子假死,却仍打发行装离去,那只说明一点,这个跟随离公子比谁都长的老人,心知离公子再不会回来。 只一瞬的功夫,安伯尘便理清头绪,他自己倒没觉怎样,却让对面的老头再掩饰不住心头的惊骇,腾地站起身子,怔怔地看向安伯尘。 “伯尘果然聪慧过人。实不相瞒,老夫本是西海边齐国人,隐居终南山,苦读四十余载,只想一朝出世技惊天下。孰料八年前被离公子找到,设计陷害,让老夫背负罪名,再无法出仕,只能留在他身边做一区区管家。离公子前来琉国确实有其目,他既假死离去,定不会再回琉国。” 胸口微微起伏,半晌,萧侯方才恢复平静,目光落向窗外夜穹,唏嘘道。 “老夫当了八年管家,如今终于重复自由身,也不知还有多少快活日子。” “这么说,萧先生是准备今夜便走?” 安伯尘面露深思道。 “自然,若不趁早离去,唯恐夜长梦多。” 萧侯答道。 不行,不能让他走了。 看向神色莫名的老头,安伯尘心中道。 萧侯知道离公子已死,若说与别人听,杀死离公子的罪名也会落到自己头上,非但这琉京再无自己和司马槿的容身之处,说不定还会牵连到家人。 那个大胆的主意再度浮起。 琉京最好的安身所在便是这墨云楼,有离公子撑腰,方才有可能从王宫寻回九辰君……而“离公子”现下已落入霍国公手中。 “不多说了,老夫这便告辞,伯尘也尽早离去吧。” 余光中,就见萧侯已拎着包裹起身,抬手向他作别,安伯尘心头一紧,脱口而道。 “先生请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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