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回眸，那人在灯火阑珊处 新一月的生活费很快转到江羿绵卡上，同样是入账，这笔钱却连上个月的零头都够不上。 江羿绵看着余额上的数字，挠挠头，找到某个游戏代练网站，注册了一个新账号。 生活费的大落差降到身上，江同学心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不是失落和埋怨，而是要怎么去多赚钱才能继续给他哥买很多好吃的。 等黄杨下班的一个多小时里，江羿绵一直在寻找更多合适的兼职。 时间上最好和黄杨的兼职重合，这样黄杨有时间的时候他也有时间，俩人才能一起。薪酬最好高一点，这样才够他和黄杨约会用。当然工作内容也得是他擅长的，他感兴趣的。 还好江少爷从小感兴趣的东西就多，涉及的行业也多，有那么一些符合他要求的机会。 于是昵称为“暖阳”的代练号新鲜出炉，和昵称为“天晴”的网页代写账号一起开张接单。 每个账号下都顺带贴上一些“优秀作品”，以展示价格的合理性。 安排好这些，江羿绵就开始等黄杨下班。 公园休息用的木头椅子，放着来跳舞的大爷大妈的东西，江羿绵坐在椅子中间，被五颜六色的物品围住，包啊水杯啊帽子啊那些。 江羿绵严格执行帮忙“看包”的任务，他也不玩手机，就乖乖坐着，手搭在膝盖上，。 不过他的视线不在身边的包上，而是盯着小白家小区空旷的入户大厅。 穿着淡粉色外套和灰色裤子的小狗，像坐在礼物堆里。 于是小狗也变成了一个礼物。 同样淡粉色上衣和灰色裤子的黄杨从电梯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礼物。 “礼物”动了了，站了起来，朝着黄杨挥手，笑得很开心。 黄杨看到对方很快转头和旁边站着的一个奶奶说了什么，然后就朝这边跑了过来。 他是为我来的，黄杨想，原来真的会有一个人为我而来。 一个熊抱是小狗表达思念的方式。 他整个抱住黄杨，连带着对方的胳膊一起，又左右晃一晃，像在摇一个不倒翁。 “杨哥杨哥。”他这样喊。 这大概是小狗表达开心的方式。 “嗯。”黄杨轻声答应了。 江羿绵很开心，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 但是他会说出自己的开心。 于是他说；“我好高兴啊。” 黄杨轻轻笑，伸手拍拍他的腰，问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搭在肩膀上的脑袋左右蹭了蹭，“好像看到你就会很开心。” 黄杨说嗯，“我也是。” 江羿绵突然放开黄杨，改为握住对方的肩膀，“杨哥，我们去看灯会吧。籁籁说今天文学社在运动场搞活动，挂了一操场的花灯呢。” 长夏的花灯精巧华美，花灯技艺更是入了非遗名录。黄杨今年元宵节时看过一次，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就觉得漂亮得惊人。 说起来，他还没和江羿绵一起看过花灯。 想来应该是很浪漫的事。 黄杨点头说好，“那我们去看花灯。” “一操场的花灯”说得有点夸张，不过绕着跑道围了整整几百米的花灯长廊，数量也不少。 来看花灯的人不少，黄杨和江羿绵肩并着肩，混在成群结队的同学中间，慢慢往前走。 黄杨拿着手机，偶尔拍几张照片，江羿绵则挎着黑色的单肩包，对每一个黄杨镜头对准的花灯做解释。 这个图案是什么，这个人物是谁，哪个故事里的，有什么典故，有什么寓意，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他们走走停停，虽然不像其他情侣那样牵着手，但是身上双胞胎一样的衣服和行动间偶尔的亲密还是向周围人散发出这是一对儿的讯息。 有些不经意看到他们的女孩子眼睛都亮了，偷摸着举起手机拍了照片。 黄杨对镜头往往很敏锐，很快顺着方向发现了人。 他一停江羿绵自然也会停下，于是两双眼睛一起望向了那几个女孩子。 女孩子反应迅速地放下手机，甚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捂住了摄像头。 “不好意思，”江羿绵友好地笑了一下，“请问刚刚是在拍我们吗？” 黄杨也盯着那几个女生，等待对方的回答。 看起来不好接近的高冷帅哥和看起来很好说话的阳光暖男，正常人都会下意识选更容易被打动的那一个。 “对不起，”举着手机的女生诚恳道歉，“刚刚的画面太美了，我就忍不住拍了下来。我不会乱传的，这几张照片我可以留下来收藏吗？” 江羿绵比较在意他们有没有拍到黄杨的脸。 于是他语气和善地问：“拍到的照片可以给我看看吗？” 黄杨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女生以为他有所动摇，赶紧把手机递了上去。 江羿绵绅士一样微微弯腰，接过手机看上面的照片。 确实是很美德画面，肩并肩的背影，微微侧头看他的黄杨，还有转向黄杨时笑得很傻的自己。 “真的很般配，”女生忍不住问，“你们，是一对吧？” 江羿绵轻笑一声，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见他掏出手机，连接蓝牙，很快把那几张照片传到了自己手机上。 传完他指尖轻点几下，把那张黄杨露半张脸的照片删了。 删完照片的江羿绵笑得无害，又微微弯腰把手机递回去，“拍的很好，记得说到做到，不要把照片乱传。” 他明明是笑着，语气也和气，和他对视的女生却莫名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好、好的。”女生双手接过手机，然后结结巴巴地说。 “至于你刚刚问的问题……”江羿绵笑容扩大，右手伸长搭在黄杨的肩膀上，一瞬间女生感觉对方的攻击力少了很多。 江羿绵轻声说：“我的答案是，‘是的’。” ——你们是一对吗？ ——我的答案是：是的。 几个女生下意识看向黄杨，想知道他的答案。 黄杨对着她们微笑，然后轻轻点头，“嗯。” 几个女生齐齐惊呼，叫出声后立刻意识到场合复杂，又很克制地压低声音。她们挨在一起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还不停地跺脚，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 江羿绵转头和黄杨对视，同时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和习以为常。 不怪他们不惊讶，因为吴青籁也经常这样。 江羿绵摇摇头，然后揽着黄杨的肩膀，带着人转了身，继续看花灯去了，只留下那几个兴奋的小姑娘继续交头接耳。 花灯长廊才走了一小段，这个小插曲过后，黄杨和江羿绵就继续慢吞吞往前走。 身边人有走得快的，也有像他们一样慢慢走的，虽然也有不少好奇的目光，但是明目张胆的“偷拍”是没再遇到了。 不被打扰的时光里，两个男生继续走走停停，说说笑笑，渐渐走完了长廊的一半。 黄杨还是时不时停下来拍照，江羿绵受他影响，也拿出了手机。不过他镜头对准的却不全是花灯，更多是认真看花灯的某个人。 好奇的黄杨，思考的黄杨，惊喜的黄杨，眼睛发亮的黄杨，目不转睛的黄杨，很多很多个黄杨。 俩人一旦不说话，沉迷于花灯精美设计的黄杨很容易忘记自己身边带了个人，慢慢就走快了。 江羿绵才几分钟没拍人，再一转头，男朋友已经走出去一大截。 暖黄的灯光一点一点的，挂在长廊两边，也挂在清瘦的人头上，朦朦胧胧，晕晕乎乎，把修长的背影轮廓照得更加清晰。 江羿绵举起手机，拍下了一个背影，拍完却并没有立刻放下手。 “黄杨。”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喊。 黄杨在窸窸窣窣的交谈声里捕捉到这道熟悉地声音，于是回了头。 然后他看到站在灯光的江羿绵，浅浅地笑了。 这一刻，江羿绵的心变得很柔软，柔软得不可思议。 相机闪烁，定格下这个难忘的瞬间。 同一时间，大脑内储存记忆的神经元也产生一次电传动，为他定格这个瞬间。 被拍的人歪歪头，笑得更加柔软。 周围的人还在往前走，黄杨的身边突然空下来，被柔晕的灯光占据，灯光太亮，好像要把瘦削的人影吞噬掉。 江羿绵抿了一下嘴，然后收起手机快步朝黄杨走。 黄杨保持微笑，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男生越走越近，黄杨眼睛一直看着他，“怎么落在后面……” 话还没说完，黄杨就被紧紧抱进了怀里。 这个怀抱不同于平常的小心翼翼，甚至让黄杨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 “绵绵？”黄杨小心地问，“怎么了？” 抱着他的人摇摇头，头发擦过黄杨的耳朵，蹭得黄杨整个脑袋发痒。 于是他偏头躲了一下。 江羿绵不让他躲，嘴巴追过去，咬在了黄杨的颈侧。 其实并没有怎么用力，但被咬住的人却一点也不敢动了。 黄杨梗着脖子，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宛如一只引颈就死的天鹅。 他不知道江羿绵为什么突然咬人，但他笃定江羿绵不会伤害自己，于是很乖顺地配合着。 一个不动身，一个不松口，俩人就这么在鸳鸯花灯旁边停留着。 站着不动的看灯人不会引起路人的关注，但抱在一起的两个男生会成为人群的焦点，已经开始有人朝这边侧目，试图窥探俩人的关系。 黄杨眨眨眼，抬手拍了一下江羿绵的腰。 “有人在看我们。”他小声说。 真正喜欢一个人，应该尊重他，而不是在公共场合冒犯他，让他成为别人的谈资。 江羿绵的那股子冲动没了，一下就松了口。 同时他也松了手，退到了黄杨半步之外。 “对不起杨哥。”他垂着头和黄杨说。 黄杨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轻轻摇摇头，“没关系的。倒是你，你怎么了？感觉你情绪不对。” 江羿绵扯扯嘴角，可怜兮兮的，“刚刚你像要飞走了一样，我怕。” 江少爷从小胆子就大，什么都敢去尝试，很少有人能威胁到他，十几年里总共没说过几个“怕”字，自从遇到了黄杨，居然也开始患得患失。 想到这里，黄杨的心软成一片。 他许下关于一生的承诺，他说：“我不会离开你的，除非……” 除非什么呢？除非你不要我，除非你抛弃我，除非你要离开我，否则死皮赖脸，否则纠缠不休。 江羿绵接下了他这句‘除非’，江羿绵说：“除非我伤害你，除非我对不起你，除非我保护不了你。” 少年人许下自己的承诺：“杨哥，你和我在一起只需要坚持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放弃，只做好这一件事就够了。” 在江羿绵看来，这些对黄杨已经足够辛苦，所以他说：“我会做完其他所有。” 黄杨摇头，“这并不公平。我不愿意这样，我不要不公平的关系。” “这很公平，无论什么情况，无论外界怎么变化，你都不能和我分开。”江羿绵盯着黄杨的眼睛，“只除了我说的那几种情况。” 江羿绵说：“哪怕全世界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不能放弃。” 黄杨陷进那双温暖的眼睛里，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我永远不会放弃江羿绵，他对自己说。 剩下的一半花灯，俩人是手牵着手看的，正因为如此，暴雨突袭的时候江羿绵第一时间就把黄杨护在了怀里。 六月份，伴随季风和气流而来的降雨团在沿海城市徘徊，广夏的雨水也因此总是难被预料，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可能大雨倾盆。 看花灯的人被暴雨打散，纷纷离开操场，只剩下花灯坠在树枝上，独自在风雨中飘摇。 有人冒雨跑回宿舍，也有很多人选择躲进带顶棚的体育场馆。黄杨和江羿绵也跟在人群里，跑到了网球馆。 伴随降雨而来的是降温，黄杨虽没淋到雨，但还是觉得冷，于是搓了搓手臂。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件浅粉色的牛仔外套盖到了他肩膀上。 黄杨转头去看，发现江羿绵上半身只剩下一件白色的短袖。 “脱给我干嘛？你穿着。”他说着就要把衣服拉下来。 江羿绵拉着外套的两边，又把黄杨裹紧了些。 “我不冷，你穿。”他说。 黄杨嘴硬，“我也不冷。” 江羿绵不听这话，直接牵起一只袖子，把黄杨的手塞了进去。 “还好我早上怕降温多穿了一件，你看，这不就用上了。” 早上出门之前，俩人照常看了天气预报。 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要降温，今天的天气预报也说今天是阴天。但是怕热的黄杨看看外面的天，又看看手表上的实时温度，认为不需要穿外套出门。 江羿绵说不过他，就退了一步，“带着就行，降温的时候再穿。” 黄杨觉得根本不会降温，“不会下雨的，不用带，太占地方了。” 这学期俩人的课本都不薄，江羿绵又习惯了给黄杨带零食和水杯，每次出门都有一堆东西，再拿一件外套和带一个累赘没什么区别。 江羿绵最不爱做逼迫黄杨的事，于是另外想了个招。 “那我穿着，反正我不怕热。” 这件外套江羿绵穿了一天，连打球都带着，就怕什么时候突然降温黄杨没有穿的。 结果真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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