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1日上午，厦大负责带队全国建模大赛的王老师让几个建模小组到教室开会，交代一些去北京的注意事项，顺便关心一下各小组的比赛准备情况。 会议内容可以总结为八个字：安全第一，比赛第二。 这次开会大概开了半个小时，讲完就解散。黄杨和江羿绵回来收拾东西。 那天正好是夏至，阳光和高气温把绿化带里的植物都晒得蔫巴了。 黄杨和江羿绵专门挑着有树荫的地方，躲着毒辣的太阳走。 路过小卖部的时候，江羿绵拉着黄杨，进去买了一根冰棍。 夏天已经开始，刚来到这个城市一年的黄杨还不太适应这种高温，每次出门之前都要在门口犹豫一下。 整个307大概只有江羿绵注意到了他这种停顿一下的小心思，所以每次出门都会“奖励”他一下，比如平常不让多吃点消暑的冰棍，比如不知道什么买的每次都充满电的小风扇，比如会被好多人回头看的涂鸦太阳伞…… 这些东西单个看并不会花很多钱，经常买却也不是小数目，所以江少爷经常在周四就把一周的生活费花个差不多。 难道后面几天他要吃“土”了吗？ 好像也不是。 吃饭可以去食堂刷饭卡，喝水可以喝宿舍的或者去学校免费饮水点，买点急需的小东西的钱也是有的，周末和黄杨约会的钱他每次都会提前留出来放在其他支付软件里。 “吃喝”其实不愁，只是少了一些“玩乐”。 比如买鞋的次数少了，比如衣柜里的衣服不再常常更新，比如很少再花钱跑去看什么不算大众的比赛。 一起玩球的王简迩好奇他为什么会错过附近城市举行的篮球赛。他摇摇头说直播看也是一样的，跑过去费钱也费时间，而且自己最近忙着带人上星，没空去。 但这些“吝啬”好像又只是单方面的，和黄杨在一起的时候，他依旧会很“慷慨”。他会花“不必要”的钱去买电影院标价的零食饮料，买一个黄杨多看了两眼的电影周边。 王简迩摇摇头，说他是典型的苦了自己不能苦对象。 江羿绵也摇摇头，“我没觉得自己在吃苦。” 王简迩咧嘴一笑，“你这是乐在其中。” 这种“苦”没吃多久，黄杨很快发现了他的“节俭”。 这种行为放在普通家庭里就是“乱花钱，装大款”，发现的人却没有制止，只是默默在记账本上写好记录，把男朋友之前上交给自己的“工资”拿来给对方当多发的生活费。 他说：“我们绵绵上周赚钱了，这星期生活费可以多一点。” 这些钱在江羿绵的游戏账户里一点点积攒，攒够之后很快被包成红包发给了黄杨，现在 又分批回到了江羿绵手上。 也许这也不是终点，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就变成了一束花、一个漂亮的胸针、或者一盒颜料呢？ 现在它们不就变成了黄杨手里的奶白色冰棍吗？ 江羿绵走在黄杨身边，或快或慢，蹦蹦跳跳，时不时转头去看一眼慢悠悠匀速往前走的黄杨。 奶白色的雪糕给怕热的人带来凉意，头顶高大的枝叶为怕热的人遮挡阳光，他身边的人不皱眉了，惬意得嘴角都微微勾起来。 于是江羿绵也不自觉跟着笑起来。 也许这就是江羿绵上交“工资”的意义。 规划短期旅行的必需品，并在生活场景里准确找到它们，然后整齐放进箱子里，这对黄杨来说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对于江羿绵却好像有点难。 他看见什么都觉得需要带着，所以什么都往箱子里放，行李箱堆得高高的，高到他才从衣柜里拿出来的火龙果色的外套刚放上去就倒了。 场面就是地上“泼”满江羿绵零零碎碎的东西，想过来帮忙的黄杨甚至无处下脚。 江羿绵在“山”倒下时慌忙伸出双手，但是只捞住了那件刚放上去的粉紫色外套，蓝色的防走丢手绳擦过他指尖，“挞”地落在了地板上。 “砸到手没有？”黄杨担心地问。 小狗怀里抱着衣服，一只手还伸着，蹲在墨镜耳机包包衣服球鞋中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瘪着嘴看向了黄杨。 “杨哥，怎么办？我的箱子太小了。” 黄杨笑了一下，哪里是箱子太小了，是江羿绵想装的东西太多了。 委屈的小狗还嘟着嘴等着人哄，黄杨没有再笑，小心捡起地面的“障碍物”，在江羿绵面前蹲了下来。 他说：“别怕，我帮你整理一下。” 然后小狗就不嘟嘴了，兴冲冲地跟着他一起捡。 黄杨捡起地上一顶红色的鸭舌帽，问他：“这个帽子一定要带着吗？” “嗯嗯，”江羿绵很用力地点头，“这个帽子多好看啊，还可以戴着挡太阳。” 黄杨沉默了一下，“……北方没有这边这么大的太阳。” 江羿绵眼睛眨了眨，“可是它着搭墨镜很好看耶……” 这就是很想带上的意思了。 黄杨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把帽子贴着行李箱的角落放好，“那就带着吧。” 这样一件件问下来，大部分物品都是理由充足的，黄杨只帮江羿绵去掉了一部分“不必要”的东西，甚至这一部分物品被放回桌上的时候江羿绵还有点恋恋不舍。 好在黄杨利用各种物品的形状、重量和厚度，把这些都装下了。 收拾完行李箱，黄杨又检查了一遍两人的证件，确定好没有问题，才开始帮江羿绵收拾衣柜和桌面。 这两个地方本来是不乱的，黄杨昨天过完生日才帮他整理过一次，纯粹是刚刚找东西又被翻乱了。 江羿绵乖乖站在旁边给黄杨递东西，黄杨往左他就跟着往左，黄杨往右他就跟着往右，像一个小尾巴。 时间悄然流逝，很快就到晚饭时间，两人又一起去外面吃了晚饭，然后江羿绵送黄杨去上课。 等黄杨下课还有时间，他在附近找了个网吧接任务。他让黄杨结束了给他发消息，如果没人回就打电话。 黄杨回他[好的]，又问他兼职会不会太辛苦，明天还要坐飞机，要不要休息两天。 [陶陶：就打打游戏，一点都不辛苦] [尾牙：我们现在没有很缺钱，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陶陶：嗯嗯，哥你放心，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的] [尾牙：我到十二楼了，等会儿聊] [陶陶：好的，待会见哥哥] [尾牙：待会儿见] 6月22号，厦大一群人乘坐早班飞机到达北京，出发时睡眼惺忪一直犯困的人被老师重点关注的人是江羿绵，中午酒店餐厅集合时精神不好的人却是黄杨。 “黄杨怎么了？”王老师问。 黄杨抬头对王老师笑了一下，语气虚弱，“我没事老师。” “他有点水土不服。”江羿绵紧随其后大声解释。 “那吃完饭早点回去休息吧，”王老师对他们说，“明天一早还要去学校熟悉场地，办临时身份牌，参加开幕式那些，活动量挺大的。” 江羿绵点头，“好的老师，我等会儿就带他回去休息。” 黄杨的“晕机”挺严重，午饭也没吃多少，江羿绵找服务员打包了一份饭，又和老师打了招呼，扶着他慢慢回去了。 和他们一组的两个女生对视一眼，追上来关心了几句，然后和他们一起坐电梯回了五楼。 学校给他们定的是标间，靠门的那张床上已经放了两个人的东西。 江羿绵把黄杨扶到靠窗那张床，然后把盒饭放在床头柜上。 “睡一觉吗？”江羿绵轻声问。 黄杨点点头，他觉得有点头晕，身上也无力，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江羿绵把被子掀开，又蹲下来打算帮他脱鞋。 黄杨反应变慢，发现时江羿绵已经摸到他的脚踝，“……不用，我自己可以。” 蹲着的人动作迅速，他这句话才说完，对方已经脱下来一只鞋，手冲着第二只脚去了。 江羿绵边脱边说话，头也不抬地：“别逞强了，男朋友在这儿，不可能让你弯腰的。” 黄杨拒绝的手按在他肩膀上，张张嘴，最终还是说了谢谢。 蹲在地上的人抬头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谢谢谁？” 黄杨笑了一下，“谢谢你。” 江羿绵眉毛一挑，“哦？我是谁？” 黄杨顿了一下，“……江羿绵？” “答案错误，”江羿绵似笑非笑，“我是你的谁？” “你是我的男朋友，”黄杨总算懂了，“谢谢男朋友，谢谢江羿绵，谢谢绵绵，谢谢弟弟。” 他每说一个称呼笑容就更柔软一分，是淡薄的唇色也掩不住的漂亮模样。 江羿绵和他对视几秒，突然起身。男生双手按着床沿，把另一个男生圈在双臂之间，头迎上去，以从下往下的姿势偷了一个吻。 “睡觉吧哥哥，我在这儿呢，你安心休息。” 黄杨动了动被压红的唇，微微歪头，轻声说“好”。 江羿绵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黄杨睡着了，开门去走廊打了个电话。 通话人有家人也有朋友，通话的内容无外乎交代北京之旅的行程，比赛时间安排和预计返回时间。 家人朋友关心这边的温度和气候，又关心饮食和居住环境，江羿绵都一一仔细回答了。 电话的最后他问经验多的长辈晕机应该怎么快速缓解。 “黄杨有点晕机，可能是水土不服，从飞机准备下降那会儿就精神不好，午饭也没怎么吃。” 听到这里，电话另一头的两个老人恍惚回到了三月份刚开学那阵儿，也有一个男生时不时就打电话来问一些关于“养生”的问题，只是那个时候，大家都还不知道当时那个江羿绵要“养”的人最后会成为江羿绵的“男朋友”。 这边久久没有回复，打电话来的少年着了急，“外婆？外公？发生什么了？能听到我说话吗？” “听得到的绵绵。”优雅的夫人轻叹了一口气，“外婆不常坐飞机，也不知道怎么解决晕机这个事。不过你外公说，如果在不适应外地的饮食，就去连锁超市里找熟悉的东西来吃。熟悉的味道可以安抚肠胃。” 江羿绵点点头，“好，那我去找一找。” “你外公给你转了一笔钱。”江外婆说：“你们去外地需要什么就买，不要省，回来的时候机票换成宽敞一点的，坐着也舒服。” 江羿绵咧嘴笑：“谢谢外公，谢谢外婆。” 临挂电话，江外婆又交代了一句：“绵绵，你妈妈也很关心你，不要忘记给她打电话。” 江羿绵说“好”。 第二通电话里，江羿绵向经常出差的妈妈询问如何快速调整状态去适应飞行，同时也很自然地提到了黄杨晕机这件事。 挂断电话之后，江羿绵手机里收到了第二笔转账。 这两笔四位数的余额加进来，江羿绵松了一口气，立马把回去的机票换成了商务票。 早上值机的时候江羿绵就想给黄杨升舱，前面的座位更舒适，适合第一次坐飞机的人。反正前两天过生日还剩下两千多块，刚好够升一个商务舱。 可是黄杨坚持说不用，他说大家都坐在后面，自己一个人换位置不好。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虽然学校统一定的是经济舱，但大家值机时能选的位置不集中，根本不会互相注意到，而且也有人自己垫了钱升舱的。 江羿绵猜想黄杨说不愿意的真正原因是只能升一个，他们现在的经济条件没法把两张票都升级。 所以无论江羿绵怎么说，黄杨都是不同意。 然后江羿绵就妥协了，俩个人坐在一起至少能互相照应，万一黄杨有个不舒服自己也能及时发现。 前半程黄杨并没有表现太多的不适，只在飞机爬升时说过一次耳鸣，但也很快就缓解了。中途飞机平稳，他甚至拿着相机拍了很多照片，状态看着也还好。等到飞机俯冲降落时他却变了脸色，嘴唇都抿紧了。 江羿绵拉着他的手，问他哪里不舒服。 他摇摇头，小声说自己不喜欢降落的感觉，有一种倒头栽下去的感觉，像被人从半空扔掉。 实际上飞机正常降落的速度并不是急速坠落，只是黄杨看着窗外的景物变化，心理上产生了不适应。 江羿绵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不要看外面杨哥，我们现在是在滑翔，很平稳，不会掉下去的。” 黄杨听话的闭上了眼睛，看似平静了，江羿绵却通过掌心不断扫动的睫毛发现了他的不平静。 他是真的很害怕。 飞机落地之后还要滑行一段时间停靠指定位置，那段时间里黄杨才敢睁开眼睛观察周围。 江羿绵认真观察黄杨，唇色变粉，睫毛平静，好像是缓过来了，于是也就以为他没事了。 从机场坐大巴到酒店的那段时间，黄杨一直在观察窗外的景色，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专注而好奇，也不像是水土不服的样子。 进了房间放下东西，黄杨却突然说有点头晕。 江羿绵以为他是累了，就让他休息了一会儿。 等到中午老师叫去餐厅集合的时候，黄杨又说冷。 虽然北京和广夏有温度，可是也正值夏天，江羿绵自己都穿着短袖的。 江羿绵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外套给他穿，问他要不要和老师请假。 黄杨说不用，自己只是有点冷，可能是水土不服，缓缓就好了。 缓了一会儿，饭都不怎么吃，现在却又开始头晕了。 江羿绵想了想，必须要去医院看看才行。 于是他又给戴尧打电话。 “阿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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