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禾菀摇了摇头,“惹上了夏姨娘,少不得要掰扯一阵子了。” “主子,雪姨娘怎么会那么大胆。” “雪姨娘自然不敢这么大胆,但有人敢。”傅禾菀将笔搁到笔架上,轻轻吹干了信上的墨迹,小心地装到信封里。 “那主子,咱们不去瞧瞧吗?”春桃接过了傅禾菀递过来的信,在上面戳上了早已备好的火漆章。 “再等等。” 傅禾菀话落,没多久,静宁堂的吴妈妈就过来了。 “二少夫人,夫人派老奴请您去静宁堂。” “吴妈妈稍候。”傅禾菀将手里的信交给冬竹,“让人从前院将木予叫过来,让他将信给信使。” 交代完冬竹,傅禾菀便带上了春桃往外走,边走边低头和吴妈妈说道:“吴妈妈可知母亲找我去静宁堂所为何事?” 吴妈妈叹道:“这事儿老奴不知该如何说,您先随我过去吧。” 静宁堂里,傅禾菀刚进去,就看到院子里里外外都跪了一大片,傅禾菀走进去,就看到夏姨娘在崔氏面前抹着泪。 “先起来,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崔氏脸色不好看,这时候一抬头看到傅禾菀来了,眉心舒展了一些。 “母亲,这是发生了何事?姨娘们为何都跪在此处。” 崔氏头疼不已,“还不是这一个个的,净来给我添堵的。” “母亲莫急。”傅禾菀扫过跪在地上的四个姨娘,这几个都是得宠的,还有些不得宠,便没过来。 光是这几个闹,便也够府内鸡飞狗跳的了。 “姨娘们的脸都是怎么了。” “二少夫人不知,我们这脸,正是用了府里给的胭脂水粉,奴婢这脸,府里大夫说,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还不知以后会不会留疤。” 傅禾菀起身将夏姨娘搀了起来,“瞧着是有些严重,不打紧,我屋里头还剩下一些太医院院判给的药膏,姨娘们拿去分着用,院判大人说是能祛疤。” 夏姨娘还哭着,崔氏冷了脸,“禾菀都说了给你们药膏,宫里头贵人们用的好东西都给你们了,还想哭给谁看!” 傅禾菀知道崔氏着急,因为广平侯快回来了。 “姨娘们莫要哭了,仔细真的留了疤。”傅禾菀拿起绢帕递到了夏姨娘手里。 一听真要留疤,夏姨娘便不敢哭了,只是仍然抹着眼角。 其余三个姨娘也是一样,皆是不敢再哭了。 广平侯夫人崔氏这个时候脸色才算好看了些。 劝慰这些姨娘的话,她身为主母自然是说不出来,但傅禾菀来说,却是最合适的。 真遇着事儿了,傅禾菀当真才能给她平了。 这时候吴妈妈过来了,说雪娘来了。 崔氏冷哼一声,“让她进来。” 雪娘这病也是缠缠绵绵数日,这时候是被香儿搀扶进来的。 香儿被打了板子险些要了命,这才刚能走几步,被雪娘点了名,只得搀扶着她来这静宁堂。 只是香儿在看到傅禾菀的时候,面色一白,低头不敢再看。 她还记得府里头大夫说了,再多打一个板子,她就保不住这条命了。 说亏得清辉院的人见着她半死不活,留了她一口气,是二少夫人饶了她一条命。 至此她听见清辉院那边的动静,心里头都跟着发颤。 雪娘急忙跪下行礼,“母亲。” 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傅禾菀,又急忙道了一声“姐姐”。 心里头却是慌了起来。 她也早就听说这群姨娘来静宁堂这头闹了,原本在愁这事儿。 却听闻母亲只让吴妈妈叫傅禾菀过去,却没来找她。 她便也等不起了,只得匆匆赶来赔罪。 昨日母亲才说让她掌家,可今日发生这事儿却只独独叫了傅禾菀,她这一路都因为这事儿心里头发慌。 崔氏接过吴妈妈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然后重重地放在桌上,“来的正好,你倒是说说,侯爷的这些姨娘们,脸上都是怎么回事?” 雪娘满脸委屈,“母亲明鉴,这事儿雪娘也不知,姨娘们用的胭脂水粉,皆是府中往日采买的那种。” “姐姐往日给姨娘们用哪家的,雪娘便也是采买的哪家的。” “谁知姐姐的人去采买回来的,姨娘们用着便是好的,雪娘的人去采买回来的,姨娘们用了却成了这样。” 傅禾菀听了这话,笑了一下,“这话是何意?莫非觉着此事与我有关?” 雪娘急忙低头,“雪娘不敢,雪娘绝无此意。” “可雪娘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要么是我指使那胭脂铺子老板动了手脚,要么就是父亲的姨娘们攀诬你。” 夏姨娘这时哭道:“我们知道雪娘你背后有大靠山,怎敢攀诬你,平日里短缺一些衣裳布料,小物件儿,也不敢声张,可如今烂了脸,实在无法忍了,才到主母这头来问问。” 崔氏气的拍了下桌子,“休得胡说,广平侯府怎会短缺你的衣裳料子。” 夏姨娘泪水涟涟,起身转了一圈,“主母明鉴,这下面一圈的料子皆是补上的。” 傅禾菀方才已然瞧见了下面缝着补上的那一圈,便知道夏姨娘定会因此发难。 “送衣裳料子的妈妈来说,说往日我们皆是铺张浪费,便都给我们少了几尺,府里的裁缝也没辙,只得这么补。” 雪娘愕然。 崔氏脸都黑了,“雪娘,你说,这怎么回事?” 这若是传出去了,侯爷的姨娘穿着补过的新衣裳,脸上一个个又红又肿,还当她这个主母狠毒善妒,小家子做派! 雪娘脸色也变了,“母亲,雪娘当真不知此事,雪娘怎敢这般对待父亲的姨娘!” 这时候,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外头的丫鬟传话进来。 “夫人,侯爷和二公子来了。” 崔氏闻言,更是头疼不已,急忙起身相迎。 她昨日真是看走了眼,还当雪娘掌家胜过傅禾菀,每月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现在看来,银子虽省下了,却她惹了更大的麻烦事。 “侯爷。”崔氏笑脸迎着,“侯爷今日怎么过来了。” 众人也依着身份给广平侯行礼。 广平侯摆了摆手,沉着脸坐下,屋里的丫鬟急忙给上茶。 “继续问你们的, 问完,本侯也有事问。” 广平侯来了,崔氏必须将此事查一个清楚明白。 “吴妈妈,你命人去将胭脂铺子的老板带过来。” 吴妈妈领命去了。 “前几日给几位姨娘送料子的是哪个?” 管事妈妈们都在外头等着,闻言,一个妇人低着头进来,颤巍巍跪下。 “就是你这奴才贪拿了府里头的布匹衣料?” “老奴不敢,夫人明鉴,老奴不敢啊,老奴领的布匹全都分了姨娘们了,一块布都不敢贪,只是今年雪姨娘那头要节省银子,往年总是剩下半匹,解语院那头觉着铺张浪费,这才想着少买上一匹。” 夏姨娘还抹着泪,“我们几个向来也是省着的,侯爷在外头辛苦,主母也跟着操心后宅之事,我们几个皆是感激着的,只是想着,世子爷快回来了,做上一身体面的衣裳,也好让世子爷觉着我们广平侯府一直是风光着的。” “可现如今,世子爷回来瞧见,还当广平侯府捉襟见肘,不得心疼侯爷和主母。” 崔氏一听这话,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这个姨娘向来嘴巴狠,竟然还敢扯上她的嫡长子。 她看向傅禾菀。 往日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个姨娘惯会耍嘴皮子。 可平日里都是傅禾菀在管这些,即便是这些个作妖的东西来找麻烦,傅禾菀也能处理得当。 可她现如今只顾着吃茶,竟是半点要开口管上一管,劝上一劝的意思都没有。 雪娘脸色难看,“都是雪娘的错,只想着为府里头省银子,却忘了这料子是万万不能省的,待雪娘想法子,从自己这头拿些银子,再买些新料子给姨娘们做些新衣裳。” 夏姨娘听了她这话,才算不再提这衣裳的事儿。 “雪娘是贵妾,又是咱们府内暂住的贵人的嫡亲妹妹,我们自然是不敢怪雪娘,只是还望日后,雪娘多念着我们一些。” 雪娘急忙道:“雪娘记下了。” 前些时候这些个姨娘还总是去解语院,送些东西讨好她。 今日却也是翻脸不认人,半点亏都不肯吃。 她堪堪松了一口气。 这边吴妈妈也将人带回来了,因那胭脂铺子只隔着一条街,吴妈妈让门口侍卫去的,侍卫脚程快,没多久就将胭脂铺子的老板给拎过来了。 “侯爷,夫人。” 胭脂铺的老板头一次来侯府,进了门槛儿就跪下,磕了头,还将册子拿了上来。 “侯爷夫人明察,广平侯府这个月没来小店买过胭脂,这上头有各家采买的,也有各家采买的采买章。” 吴妈妈拿过册子,交给了崔氏。 “我广平侯府这一个月,都没去你们那里买过一盒胭脂?” “夫人明鉴,当真是没来买过,只有府里头的丫鬟来买过玉容膏,买过两瓶。”胭脂铺子的老板是着实害怕,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玉容膏,是何物?”广平侯皱眉。 崔氏和雪娘脸色皆一变。 “回侯爷的话,玉容膏乃是养肤用的,宫里头太后娘娘,太妃娘娘们都在用,这皇城也只有小店有得卖。” 广平侯脸色更沉了,“宫里头贵人们用的,那定是价值不菲了,这玉容膏一瓶,要多少银子?” 胭脂铺子老板不敢不答,“八十两一瓶。” “八十两银子一瓶,还前前后后买了了两瓶。”广平侯脸色发沉。 崔氏是万万没想过此事竟会被捅出来。 夏姨娘又哭了起来,“府里原本分给我们的胭脂,是二两银子一盒的,现在却连二两银子的胭脂都不给用了,竟是从别处买来差的。” 崔氏没想着她用的玉容膏,竟成了烫手山芋,昨日雪娘送玉容膏之时,傅禾菀也瞧见了。 她转眸去看傅禾菀,傅禾菀却是喝着茶,似是对玉容膏毫不知情。 崔氏质问道:“胭脂是怎么回事?” 雪娘心中叫苦不迭:“母亲,采买之事皆是吕贵家的婆子在负责,雪娘真的不知。” 外头吕贵家的也带了进来,她一进来就磕头。 “真是个大胆的刁奴,我问你,姨娘们用的胭脂,可是你采买的?” “夫人恕罪,胭脂是老奴采买的, 但是老奴也是从顶好的铺子里头买的,这还有采买的章和手印,一两银子一盒,也是贵人夫人们用着的。” 吕贵家的急忙拿出揣到怀里的册子,“那店家和老奴说,和华香阁的胭脂是一样的,老奴才敢买的,还说不少达官显贵的夫人们,一直在她那头买,想着这也不委屈了姨娘们。” “好你个刁奴,你这话是何意,意思其他夫人们用了没事,我们用了却有事,传出去了,还当我们这些苦命的姐妹,比外头的夫人都金贵,这让别人如何想侯爷?” 夏姨娘这嘴,对上吕贵家的,当真是精彩。 崔氏皱眉,“禾菀,这府中大小事务,当真是离不了你,你来评断评断,这事该怎么有个交代。” “母亲,这涉及到了胭脂的事儿,此处自然有人比媳妇更了解,不如让夏姨娘将她那胭脂拿过来,让华香阁的老板来瞧瞧,是不是和他华香阁的一样?” 夏姨娘急忙道:“少夫人说得对,这胭脂我还当真随身带着。” 说罢,夏姨娘便从怀中拿出胭脂,递给了屋里头的丫鬟。 华香阁老板急忙从丫鬟手中接过胭脂,打开,闻了闻,又取了一些涂抹到手背上。 “侯爷,夫人,这胭脂所用的胭脂虫极少,却是用其他燃料加以做成的,用了自然会皮肤不适,这般胭脂,一吊钱便能买到两盒。” 吕贵家的急了,“侯爷,夫人,此人在满口胡诌,这确确实实是老奴花了每盒一两银子买回来的,是在芳春阁买的。” 傅禾菀看了眼春桃,春桃便站了出来说道:“早些年,芳春阁便有和采买勾结的,卖的是芳春阁的招牌,用的却是其他地方找来的次品胭脂,各家采买的,买回这些胭脂来,皆是给一些下人婆子的赏,此事本就是各家采买心照不宣的事,你这婆子竟然不知,还想妄图欺瞒主子们!” “春桃,多嘴!”傅禾菀轻声呵斥。 春桃便走了回去。 夏姨娘又委屈了起来,“侯爷,奴婢知道了, 奴婢们皆是不受宠爱的,所以侯府里头省银子,便从奴婢们这头来省,雪姨娘是会掌家的,奴婢们心服口服。” 雪娘听了气的差些晕过去,“夏姨娘误解雪娘了,雪娘怎敢这般对姨娘们。” “雪娘是同主母亲近的,自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姨娘,衣裳,胭脂,皆是如此,我们命如草芥,只求侯爷心疼了。”夏姨娘说完,便哭了起来。 广平侯看向崔氏,“这便是你教出来的?那玉容膏,是不是送去你屋子了?这么说我想起来了, 似是在你桌上见到一个精致的瓷瓶。” 崔氏脸色变了变,“侯爷,妾身并不知那是玉容膏。” 广平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重重地拍了下桌子,愤怒起身,“你这当家主母,是怎么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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