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会抱着自己哄,说只要他的小阿黎玩得开心,什么都不重要。 那种感觉停滞在岁月之中,时间走过了近二十年,它就像突然被拧上了发条,飞奔跨越过漫长的人生,一举击中了江黎的眉心,又将她所有感官包裹,让她终于想起,终于熟悉。</p>
就是这种感觉。</p>
就是这种,被父亲疼爱着,可以被抱在怀里,什么都不管,不在乎是非对错,不在乎真理如何,就只是哭诉着自己的委屈。</p>
江黎抬头看着江明轩,番茄酸到她鼻尖抽搐,酸到她红着眼蓄起了雾。</p>
酸到她说不出话来。</p>
江明轩把那只虾放在江黎面前的盘子里,一抬头就看到她红着眼看着自己,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砸。</p>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在自己面前哭。</p>
每一次见她,她都是梗着脖子一脸倔强,哪里红过眼睛。</p>
江明轩一瞬间慌了、傻了。</p>
“怎么哭了?”</p>
他想去擦江黎的眼泪,但刚剥过虾的手不够干净,他举到一半又放下,先去拿毛巾擦着手。</p>
擦着擦着,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p>
“是不是我哪句话说错了?”</p>
江黎红着眼看他,将他的微表情和动作都看在眼里。</p>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p>
“因为你是阿黎啊。”</p>
“我已经和你们断绝关系了。”</p>
“可血缘还在。”</p>
江明轩说:“我这人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闯敢横,跟我哥不是一个性子,他沉稳内敛,脾气也好,可他闷着倔。从小到大我都不怕他,就算是指着他鼻子骂他也能笑着拍拍我,跟我说消消气,我最怕这样的软绵花。”</p>
“阿黎,我也梦到过我哥,可他从来不会说怪我的话,他就只是看着我笑,什么都不说。”</p>
他说:“我最怕的就是软绵花不说话了。”</p>
江黎静静听着,认真地看着他,像看着停滞在岁月里的父亲。</p>
说话间,他们的轮廓在恍惚与氤氲中逐渐交叠,只是一个影子在笑,一个影子在慌。</p>
江黎眨了眨眼,把那颗泪抖掉。</p>
她看清,那两个影子最终重叠在了一起。</p>
江明轩想替她擦眼泪的手彷徨无措,举起又放下,一如当年他面对江黎时一样无助。</p>
她一直认为,江明恩教会她的那些道理是他最后留给自己的东西。</p>
她依靠着那些,活成了现在她自己的模样,活成了江黎的模样。</p>
像野草一样野蛮生长,春风吹到哪,她就长到哪。</p>
江黎看着江明轩,看着两人交叠的轮廓,突然明白。</p>
叔叔的爱,是爸爸留给她的最后一件遗物。</p>
江黎摇头,说:“没有,您没有说错话,是番茄太酸了。”</p>
江明轩一怔,低头看着盘子里的番茄,捏起一颗放在嘴里。</p>
他以为是江黎不喜欢,是自己没有准备好。</p>
可他咬开,疑惑皱眉,低声呢喃。</p>
“不酸啊。”</p>
江黎看着他,顺着他的话说:“嗯,不酸。”</p>
酸的,从来都不是番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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