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晓，天边的残月带着悲伤缓缓的退下，整个朝南山被轻薄雾霭遮住，浑浊的血液染透山间乱石，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腥臭味。 山下唯一的空旷之地，也是被拖走的尸体空出来的，所有的仇恨即将在这里来一个彻底了断。 这里，李诚烈浑身是血，眼神狠戾的对着周围的土匪，而领头的就是李默和楚毅。 李默，他的亲妹妹，此时如同一个凶狠猛兽般，用恶毒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带着诡桀的笑。 “李诚烈，现在轮到你了，放心，你终究是我哥哥，我不会像对待那四个畜生那样对待你的。” 一夜恶战，李诚烈的人死了大半，剩下的都是苟延残喘的无用之人，已经全部被土匪们活捉。 而李诚烈，大当家的保证过的，是留给李默的，由她解决。 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刘参谋说亲眼见你跳海了，为什么你没有死？” 这是李诚烈的疑问，他虽然相信刘参谋，可是眼前的李默让他觉得好奇，死而复生，她是如何做到的。 “既然李默可以变成苏清颜逃出来，那么别人也可以变成李默跳海啊。” 从医院逃出来后，李默就花钱买了一个身形相似的女子，装扮成她的样子，在崖边跳海，迷惑追来的刘参谋他们。 这个年头，有人为了一袋大米都可以去死，更别说是一袋可以买十袋大米的洋钱了。 跳海而已，死的几率不是百分百，愿意拼为此一把的人多的是，李默既然想好逃跑，就想好退路退路了。 “你不死，我怎么会先死。” “哈哈，李默，你真是好本事，忍了八年多，终于逮到机会扳倒了我，看来是我低估你了。”李诚烈冷笑着。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他曾经最爱的妹妹，居然会勾结土匪坑害了自己家的军队。 整个朝南山都埋伏了土匪，经过五年的蛰伏，他们的实力远远在李诚烈之上。 凭借着李默的指点，找到这个部队最强劲的一部分，快速的集中火力分崩瓦解了它。 这一场战役，李诚烈输得彻底，甚至连退路都没有。 楚毅挥了一下手，让后面的人团团围住李诚烈，然后一枪打中李诚烈的膝盖，让他直愣愣的半跪在地，他对李默说。 “他逃不了了，你慢慢玩吧，不着急。” 他恨李诚烈，霸占古海城后，对孟家下手，还帮着那个无用的县长害了楚家。 这一次，他要看着李诚烈被李默折磨死。 腿上受了一枪，李诚烈脱了力，脸色痛苦的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李默。 “你要杀我吗？” “不然呢，我花那么大的力气把你引来是喝茶的吗？”李默勾起嘴角，弯下身子，用枪抵在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冷笑着。 李诚烈，她的哥哥，一向都是桀骜不驯的，吃了败仗都不会低下头。 现在，却无助的跪在在她面前。 尽管如此，他的眼眸里还是带着倔强，丝毫没有因为疼痛而畏惧。 他忍住疼痛，冷笑道“李默，为了一个女人，你要杀自己的亲哥哥，不怕遭天谴吗？” 说这话，让李默忍不住笑了，低声道“呵，天谴？李诚烈，从你害死袁惜那一刻起，我就死了，一个死物什么都不怕的。” 她早就准备好了，杀了李诚烈后就去跳海，不想独自一人苟延残喘于这残忍的世间，袁惜在下面等她太久了，估计也等得着急了罢。 此时，李诚烈的心中没有愤怒，没有悲哀，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握紧双手，低笑道“那你杀吧，落得这样的下场，全是我自己太偏执了。” 这个结果，他有想过，是悲哀的，无需多言。 李诚烈妥协的太容易，连负隅顽抗一下都没有，这让李默有些恼火，她站直身子，狠狠的将他踹倒在地，踩上他的胸膛，问道“李诚烈，你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不反抗了？” 他看着雾蒙蒙的天空，眼角湿润，笑道“反抗着让你再打压，再羞辱吗？” 是的，李默确实打算这么做，她想看到李诚烈因为死亡而感到恐惧，哭着求她放过。 可是李默太不了解这个哥哥，他宁愿疼死也绝不会求饶，更不会在外人面前丢脸。 李默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将脚拿开，冲着旁边的一个土匪说道“把鞭子给我！” “是。” 说完，那个土匪从腰间抽出一根带着血渍牛皮粗鞭递了过来。 她将鞭子缠绕在手中，面若冰霜的看着地上的人，眼里透着阴狠戾气。 “我会让你服软的。” 说完，李默用力的将鞭子甩到李诚烈的身上。 皮肤被一下一下的割开，李诚烈仿佛听到鲜血从身上渗出来的声音，他咬着牙齿，紧紧的闭着眼睛承受着这一次。 李默的恨，是他心里深处的痛，爱和恨是这世上最极端的感情，他和李默各远了一个。 可惜，李默是恨到了极致，他是爱到了疯魔，互相折磨，早就忘记了他们曾经对方是最亲近的人。 楚毅和其他人看到李诚烈被抽打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皆转过身不去看。 “骨头真硬，愣是不叫一声。” 旁边的土匪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感慨一下，。 “确实硬。”楚毅也点头，之前那四个被李默折磨得鬼哭狼嚎，恨不得把朝南山的天给叫破，而李诚烈连哼都不哼一声。 这样的人不仅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亦是如此，如果不是和他有仇，楚毅倒想把他留下，让他与自己打出一片天来。 打累了后，李默扔掉鞭子，从怀里拿出手帕擦拭着自己手掌心被鞭子勒出的血迹。 “我真的恨你。” “嗯。”李诚烈疼到不能动弹，蜷缩在一起不愿睁眼，只是应了她一声。 天边传来乌鸦的叫声，凄惨而悲伤，李默抬起头，雾霭还没有散去。 她看不见天日，绝望的说道“乌鸦是死神派来的，李诚烈，你该走了。” 然后，她举起枪，对着李诚烈的头，手在颤抖着。 她一直想杀他，现在只要轻轻一枪，就可以如愿了。 但她心里却有些悲哀，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病态的爱，才会让无辜可怜的袁惜惨死。 而她，因为仇恨，变得和李诚烈一样，病态，疯魔，不顾一切的去报仇，去杀人。 这个魔鬼，彻底毁了她。 在开枪的前一刻，楚毅突然转身阻止了她“李默，先别动手！” 李默的手被楚毅抓住，子弹偏了，打在了李诚烈旁边的枯树上。 她皱起眉头，不解的看着楚毅。 “你做什么？” 旁边的土匪都聚拢起来，举着枪对着正向他们走过来的人。 转头看去，只见刘参谋黑着脸，目光冷冽，押着孟珩走了过来，身后还有几个士兵。 他像黑夜里的狼，残忍而恶毒，李默带着敌意看向他，送上门来，真是脑子坏了。 走到楚毅他们面前后，刘参谋冷笑着将枪抵在孟珩的头上，说道“楚毅，用他换李诚烈，你换不换？” “什么情况？”李默低声问一旁冷着脸的楚毅。 “就是拿我兄弟威胁我呗。” 孟珩受了伤，还被刘参谋挟持住了，楚毅恨恨的举起枪对着他，咬着牙说道“你觉得我会受你的威胁吗？” 见孟珩被抓，楚毅心里还是很担心，可他不能慌了神，被这个刘参谋牵着鼻子走，必须要压制住他的气焰。 李诚烈已经奄奄一息，刘参谋看到他躺在地上的惨状时，脸上露出痛苦。 随即将孟珩的脖子扣住，把枪塞进他的嘴里，威逼道“是吗？那我就杀了他。” 而李默忍不住勾起嘴角，一脸嘲讽的看着他“那你就杀呗，反正李诚烈我不会放的，我会把他碎尸万段。” 这孟珩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人，李默是不会受到任何威胁的，她将手微微抬起，将枪对着李诚烈。 “不行。”楚毅暗暗拉住李默，怕她一冲动就走了火，那孟珩的头就被打爆了。 楚毅自然是不会由着刘参谋伤害孟珩的，他冷静的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枪放下，对着刘参谋说道“行，我把李诚烈放了，你把孟珩放了，我们做交换。” “你什么意思？”李默恼了，不是说李诚烈交给她的吗？这个楚毅怎么临时改主意了。 “现在刘参谋一心只想救李诚烈，我们就先放人，安全的把孟珩救回来，反正他们现在是强弩之末，逃不出朝南山的。” 他走到她身边小声的说道。 “行，那你先换。” 知道楚毅的心思，李默也不是没脑子，和刘参谋不能硬碰硬。 他已经穷途末路，用孟珩只能把李诚烈换到自己身边，而逃走是不可能的。 她退到一旁，让楚毅把李诚烈带走。 楚毅将李诚烈拉起，扶着他慢慢的往刘参谋那里走去，其他人皆虎视眈眈的看着，一旦有变动，立刻开火。 一人换一人，刘参谋等楚毅过来时，手里的枪拿了下来，死盯着他的手。 在看到楚毅手松动那一刻，刘参谋立即将孟珩推到他身旁，将李诚烈拉了过来，护在怀中。 “我来了。”刘参谋心疼的抱住他，声音低沉。 “谢谢。”此时，李诚烈终于开口了。 说出来的话却是有气无力的，他靠在刘参谋身上，苦笑着。 最后来救他的，居然是之前被自己狠心推开的刘参谋，李诚烈后悔自己对她产生提防的心理，也后悔没有听他的话。 原来，这世上，从始至终不会放弃他，背叛他的，只有他。 孟珩被救走后，获得自由，像疯子一般抢过楚毅手里的枪指向刘参谋，痛苦的叫着。 “楚毅，这个刘参谋杀了苏清颜，害死了小妹，不能放过他！必须杀了他们！” 听到这话，楚毅的脸瞬间冷了，他立即掏出备用的枪。 “兄弟几个，给我杀了他们。” 僵局被打破，双方开了火，刘参谋带着李诚烈行动困难，躲闪不及，背部受了两枪，栽倒在地，却还是把李诚烈护在身下。 “你为什么要来？”李诚烈看着刘参谋趴在自己身上，心头一痛，明明不再是他的部下，为什么还跑来送死。 “我说过，只要你不杀我，就会一直保护着你。”刘参谋低声回道。 这是他的承诺，怎么能不遵守。 “愚忠。” 最后，李诚烈闭上眼睛，无奈的说道。 这一次，是自己最后一次保护他了，刘参谋嘴角的血滴在李诚烈的脸上，他露出一丝笑容。 “不是愚忠，李诚烈，我是心甘情愿的要护着你的。” 哪怕李诚烈永远不知道他的爱，也无所谓，只要在最后一刻，还能留在他身边就行。 刘参谋已经不行了，他带来的人也被杀光，李诚烈知道逃不出去，只好抱着刘参谋，等李默赶紧来给他一枪。 在等待的时刻，他苦笑着。 “刘参谋，对不起。” 这是他唯一想对刘参谋说的话，这么多年，亏欠这个人太多。 而刘参谋努力的抬起眼皮，看着满脸是血的李诚烈，脸上没有痛苦，却带着些不满，他断断续续的说道“李诚烈，我……我不叫刘参谋，我叫刘……刘钧鑫，你他妈的……多少年没叫了。” 李诚烈笑了，努力的把手伸起，摸着他的头说道“对，刘钧鑫，刘钧鑫。” 听到李诚烈叫着自己的名字，刘钧鑫满意的笑了，缓缓的闭上眼睛倒在李诚烈的身上。 那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李诚烈抱着他，泪水流了下来，他叫道“刘钧鑫，刘钧鑫，刘钧鑫……” 似是将这几年的没有叫过的名字都给补齐。 李默看透一切，她走到李诚烈身边，蹲下身子，叹声道“可惜了刘钧鑫，向来爱而不得是遗憾，可他是爱不能说，又悲哀又可怜。李诚烈，你永远也想不到，这个人，陪了你二十年，已经爱你入骨了吧。” 爱他入骨吗？李诚烈像是受了巨大的打击，他瞪大眼睛看向李默，不敢相信。 “不会，他把我当兄弟而已。” “那为什么他流泪了？” 随后，李默冷笑着用指腹从刘参谋眼边刮了一滴泪，放在李诚烈的面前，让他看着。 李诚烈默然，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不敢看着刘钧鑫，痛苦的叫着。 “李默，你就杀了我吧，我求你了，求你了。” 终于开口求人了，李默抬头笑了，眼里噙满泪水，她扣动扳机，对着李诚烈的头部，眼神涣散的看着某处的石头。 “好，就让你带着对刘钧鑫的愧疚死罢。” 朝南山下，尸横遍野，亡魂不断。 那连着天边的冷海之上，李默低头看着手里的画像，眼里带着笑意。 “袁惜，我来陪你了。”这一次，是用黑墨画的，打上了蜡，不会消失了，她们会永远在一起。 李默袁惜，李诚烈刘钧鑫，他们不管有爱也好，有恨也好，死了，一切便都结束。 此生不再对谁有所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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