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汽轮机

就在双方争吵期间，胡振华又挂出了一副图画：汽轮发电机组。 大隆机器厂厂长徐熙平，四方锅炉厂经理单胜利，魔都电机厂经理茅工等，围着图纸观看起来。 比起四不像，胡振华在汽轮发电机上可是下了大功夫。 除了没有技术参数，他知道的，几乎都画上了，包括汽轮机的解剖图和叶片形状及布局。 徐熙平看的很专注，他拿着放大镜，一寸寸地研究。 他既是厂长，又是首席工程师。 胡振华端起茶杯，小泯了几口。 整个会场，已经分成两个群体，一个在争夺四不像总成，一个研究汽轮发电机。 魔都电机厂经理茅工率先离开人群，他在胡振华身旁坐下，说道， “胡先生，我们电机厂最大的电机，是6兆瓦，不知道能否满足你的需求？” 6兆瓦，也就是说，1个小时可以发6000度电，如果全年无歇，一个机组的年发电量，在5000万度左右。 但考虑到发电机恐怕有虚标和检修，实际上，一个发电机组，全年能发3000万度电，就相当了不起了。 胡振华在心里简单计算了一下后，觉得知足了。 整个华国，全年的发电量也才40亿度。 老胡的脸上，露出笑容， “茅先生，我只能说，6兆瓦的电机，勉强能达到同安要求的门槛，我希望，你们能研制更大功率的发电机组，上不封顶！” 胡振华顿了顿，说道， “现在，请你报价，这个发电机组，大概什么价格！” “12万大洋，如何？如果您买的多，价格上我们还可以让一让！” 胡振华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一块大洋，相当于后世的150-200块钱左右，而一个发电机组的价格，将近2000万，太贵了！ 老胡对汽轮机的价格根本没有概念，也不知道这个价格在此时是否合理，他想了想，问道， “你们这个发电机组，用铜量大概是多少？” “每兆瓦耗费铜约4吨，6兆瓦，耗费的铜是23吨。” 胡振华心里有底了，在发电机组中，铜的成本通常占到10-20，现在国际铜价大概是500美元\/吨，茅工的报价还是很有诚意的。 考虑到这是民国，物资匮乏，12万大洋价格，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20台，三个月内，能否交货？” 茅工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巨锤猛击了一记。 他感叹的是，胡振华居然没有还价，更震撼的是，订单多达20台！ 茅工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定不是做梦后，生怕怠慢了大金主，立即说道， “胡先生，这个订单，我非常想接，可是，有现实困难摆在眼前！” 具体什么困难，胡振华大概知道，一是缺钱，二是缺铜。 在去年，整个华国的铜产量，才2000吨左右（世界的年总产量是200万吨），不说别的，区区2000吨，光用在电线上都不够。 现在胡振华的订单，用铜高达460吨，几乎要占到全年产量的四分之一。 要解决这一点，只能进口，这需要外币。 胡振华点上一根烟，说道， “如果缺钱，同安可以先行支付20万大洋给你，剩下的，你可以找洋行贷款！” “贷款？” 茅工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火热的内心也跟着凉了下来。 贷款，意味着风险。 自家的事，冷暖自知，大隆机器厂已经三个多月发不出工资了，且不说洋行愿不愿意给贷款，就是有贷款，这笔钱一到账，估计各路债主会闻着味上门。 到时候，真正能用于生产的，能有几个大子！ 可同安的订单，是新中机械厂唯一的翻身机会！ 胡振华吐出一口烟圈，问道， “怎么，有困难？” 茅工的脸上出现一丝红晕，那是臊的。 “胡先生，不瞒您说，我们厂的财务状况，不容乐观，就怕银行不肯贷款！” “你们厂就没什么资产可以抵押吗？” “现在这个时期，各大银行对不动产的抵押很谨慎，评估时往往打二三折！” 胡振华很无奈，这些洋行，倒也不傻，他看着茅工，问道， “那你们能贷多少钱？” “最多10万大洋！” 胡振华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自己下了这么大的本，才能从洋行贷出10万大洋，这还玩个毛线呀！ 茅工看着胡振华难看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 “我回去想想办法，争取再筹集个10万大洋，加上同安的定金，起码可以完成三台的订单，咱们滚雪球式发展，一定可以的！” 胡振华揉了揉眉心，心里拔凉拔凉的，估计除了那几家买办，其他工厂的状况也都如此。 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同安公司的方案，还没开始，就要流产了。 他想了很久，突然回忆起一个案例，连忙问道， “我给你们下几百万的订单，这些订单，能否抵押给洋行，大举贷款？” 茅工沉默片刻，心里有点不大乐意，试探性问道， “我们滚雪球式地发展，不好吗？” 胡振华冷哼一声， “我们对铜的需求这么大，如果不能一次性购齐，你信不信，一周后，铜价就得上天！” 茅工的心头又是一颤，他还真忽略了这个问题。 整个魔都，估计都凑不齐400吨铜，而且，大部分的铜，都聚集在外资公司手里。 “囤积这么多的铜，风险太大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胡振华，那意思很明确：你为何要我囤铜，不会是想坑我吧！ 胡振华又揉了揉眉心，双方是头一次接触，彼此缺乏信任基础！ 老胡本不想过多干涉，现在看来，如果自己不入局，那些洋行怎么会上当。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逮不住大流氓。 那些洋行，昔日依仗着法外治权，不知道从华国掠夺了多少财富，给他们下套，胡振华一点儿心理压力也没有，他一咬牙，喝道， “茅先生，同安除了给你提供20万大洋的定金，再为你提供额度50万的担保，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你必须在一周内完成备货准备，否则，这笔订单作罢！” “这？” 胡振华有些生气了，喝道， “茅先生，请问你怕什么，我们头一次见面，我就肯把大量资金打给你，再者说，备的货，难道不能保值增值！” 老胡的声音很大，其他争论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盯着这边。 四方锅炉厂经理单胜利走了过来，笑道， “胡先生，请不要生气，茅工这个人，就是胆小，瞻前顾后的，他不敢接的订单，我们四方锅炉厂愿意接！只是，能不能和新中一样的条件？我们只要求10万大洋的定金，30万额度的担保！” 胡振华扭过头，盯着他，问道， “匹配6兆瓦的锅炉，你们有把握吗？” “完全没问题！每吨蒸汽，可发电200度左右，匹配6兆瓦的发电机，我们只需要一小时生产30-40吨的蒸汽就可以了！四方锅炉厂在锅炉领域浸淫多年，完全有这个实力！” 胡振华点了点头， “好，你的要求我答应了，请提供报价单，我确认无误后，咱们就可以签订协议，我需要配套20个发电机组的锅炉，希望单经理在报价时，要有诚意！” 单胜利大喜，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 “胡先生，请你放心，我绝对诚意满满！” 开了这个先河后，其他经理立即围了上来。 “胡先生，能否也为我们的贷款提供担保，我需要20万的额度？” “胡先生，我公司需要30万担保。” …… 胡振华被他们吵的脑瓜子嗡嗡的，实在忍不了了，他一拍桌子，喝道， “安静！” 利威公司的王默，居然也跟着凑热闹，这令老胡警惕起来，他见大家安静下来，才开口说道， “各位，同安的担保不是谁都会给，你们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拥有继续经营下去的能力，第二，必须能够完成同安的订单！” 胡振华余光过处，突然发现利威的王默面带欣喜，他连忙又加了一个条件， “哦，对了，还有一条，那就是你们必须是真的有困难，如果谁想着来套取同安的资金，我会立即取消所有订单并索赔！” 这个条件，对大多数人没有影响，他们见老胡不再说话，又开始大声喊着自己的诉求。 胡振华双手虚压， “各位，一个一个来，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商量出四不像的总成由谁来做？” 原本沉寂的王默，立即举起手来，他自恃身份，并未像大多数人那样往前挤。 胡振华微笑着看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王先生，您请讲！” 王默见大家的焦点落在他的身上，颇为自得，笑道， “四不像的结构虽然简单，技术难度也不高，但毕竟是车辆，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为了统一性，由有志于总成的六个厂家，组成一个协会，对所需零件进行规范，然后自由竞争！至于能完成多少，大家各凭手段。” 胡振华虽然不明白这里的道道，但也听出了一点端倪，自由竞争？ 开什么玩笑，有谁能竞争的过利威。 胡振华虽然不想过多干涉，但为了防止利威坐大，威胁到自己的计划，老胡笑道， “不知哪六个厂家有志于总成？” 安远汽修厂的经理韩深率先举手。 接着，是利威汽车的经理王默和新中机器厂经理邹都。 胡振华又看向另外三人。 宝昌号，主营业务是生产活塞，经理于和平。 杨福兴机器制造厂，是制造汽车底盘的，经理吴寿。 郑兴泰汽配商号，是制造变速箱的，经理赵府。 这六家，的确是魔都汽车工业中的佼佼者。 胡振华哈哈大笑， “由您六位牵头，实至名归，不知ta公司能否凑个热闹，不过，我们只监督质量，绝不干涉经营。” 众人哈哈大笑，于和平当即表态， “ta能加入，我们求之不得呀！” “是啊，如果发生分歧，三对三，也只有ta才能破局！” 说这话的，是吴寿。 胡振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三对三！ 潜台词是说，协会的六家公司，应该平起平坐，不分彼此。 利威公司的确财大气粗，可也做不到一手遮天。 起码，吴寿就不服他。 当然，吴寿还在表达一个意思：一般情况下，ta最好不要干涉协会的运作。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大多数人，对吴寿的话持默认态度。 就连王默，也保持着微笑。 协会，不是董事会，自然不会按财力分配权力。 王默根本不在意大家说什么。 许多决断，都是在台后做出的。 王默打算私下找胡振华聊一聊，争取更多的利益。 毕竟，工夫在诗外！ 胡振华对这个说法并无不满，相反，他还很支持，笑道， “我刚才已经说了，ta公司不干涉经营，只监控质量，我们不但会对最终的产品进行验收，还会对零部件全程抽检，如果哪个供应商的零件不合格率超过1，我会立即把他踢出去。刚才吴先生所言也有理，如果协会发生争执，票数僵持时，ta也会投一票！” 胡振华顿了顿，继续说道， “另外，我希望你们把今晚商量出的结果，形成书面文字，各位厂家如果有什么诉求，也可以写出来，明天下午三点，咱们接着聊。不知各位可还有疑问？” 胡振华的本意是让大家冷静冷静，好好消化一下今天的内容。 可他的话在有心人眼里可就不是这样了。 听弦听音，王默猜测胡振华是要送客，报刚才投票权的一箭之仇，他打了个呵呵，笑道， “天太晚了，大家伙还是回去连夜准备样车吧！” 只有人都走了，王默才能单独示好。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想走。 胡振华看着大家意兴阑珊，笑道， “如果大家要在这里会商，ta将为你们提供休息的房间！” 众人闻言大喜，在老胡的倡议下，他们干脆直接现场画图，来研讨四不像的细节。 这方面，胡振华就无法参与了，他走到一旁，继续讨论汽轮机。 人群里，王默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发电站最关键的几个部分，锅炉、发电机都已经解决，接下来，是变电设备和涡轮机，尤其是后者，是重中之重。 大隆机器厂，主营业务就是涡轮机，厂长徐熙平一直沉浸于技术研究中，并未参与之前的讨论，显得有点不合群。 足足半个小时后，他才摘下眼镜。 短暂地恢复后，他开口问道， “胡先生，你的这个涡轮机图纸，是从哪里来的？” “抱歉，我无法透露！” 徐熙平随手指向图纸的一角，继续问道， “定子的形状，为何弯曲的幅度这么大？” “因为这样更符合流体力学！” “有计算过程吗？” “没有！” 徐熙平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没有计算过程，就无法验证这种结构的合理性。 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道， “我想验证一下” “您请便！” 徐熙平的脸突然红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同安公司能否支持这次试验？” 如果是别的项目，胡振华会一口回绝，可这是汽轮机。 “你想要多少试验经费？” “8000大洋！” 老胡闻言，嘴角抽搐了几下， “徐先生，大隆机器厂，难道连8000大洋都拿不出吗？” “当然不是，莫说八千，就是八万，我们也没问题，但那些钱，是应急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动！” 老胡的嘴角又是一阵抽搐， “合着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难道不是吗？” 胡振华的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 “好吧！我给你提供8万大洋的研究经费，希望你能把这个汽轮机尽快研究出来！” “8万？” 徐熙平非常惊讶，张大嘴巴，一脸不敢置信。 “对，就是八万！” 徐熙平得到确认后，反而恢复了冷静， “胡先生，恕我直言，你这8万大洋，恐怕要打水漂了！” “为何？” 徐熙平随手一指叶片， “虽然我没看懂你的叶片是怎么计算的，但直觉告诉我，这么设计非常合理。” 他又揉了揉眼睛，说道， “在制造业中，设计是一回事，而生产又是另一回事。就拿这个叶片来说，厚度不过零点几公分，可却蜿蜒曲折，加工难度极高，哦，对了，你用的是什么材料？” 这一点，胡振华是知道的，当即答道， “镍合金！” 徐熙平点了点头，又盯着图纸发呆，几分钟后，他突然出手，摘下图纸，卷了起来。 “胡先生，这份图纸太宝贵了，绝对不能外泄！” 胡振华也不知这个图纸到底能领先多少，问道， “有多宝贵？” “如果能制造出来，在汽轮机领域，我们将处于领先地位！” 胡振华想到了一个词，试探性问道， “遥遥领先？” 这个词，令徐熙平眼睛一亮，喝道， “没错！遥遥领先！” 胡振华瞬间开心起来。 咱老胡也不是学渣脑，起码，我会画图！ 他抓住徐熙平的手，笑道， “徐先生，我们找个地方，彻夜长谈！” “求之不得” 胡振华拍拍屁股走了，留下许多人在原地凌乱。 尤其是魔都电机厂经理茅工，他刚才只谈了发电机，变压器什么的，可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更凌乱的是利威汽车的王默，他本打算与胡振华私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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