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白骨自语：“能被敕封为城隍，这位陆大善人生前一定做过许多善事。” 呸！ 话未落音，他就听到身边有人狠狠地呸了一口，转头望去，那呸了一身的人狠狠的瞪了一眼神象不屑的离开。 屠白骨向四周望去，细细一看，这才发现，有人冷笑，有人不屑，也有叹息，也有愤懑，崇敬者寥寥无几。 他很是不解，找到一人询问，那人噤若寒蝉，挣脱他的手慌忙离去。 连问几人都是如此。 问到第五人，是一个老婆婆，她左右看了看，低声道： “你不是黑石镇的吧，有所不知，这陆涛号称陆半城，拥有的田地占据了黑石镇一半还多，妻妾数十，他还制定了一个规定，凡是陆家家的佃农家里的少女，他都拥有初夜权” “虽然他号称陆大善人，实际上好事几乎没做过，恶事倒是一大堆，陆家那么多田地，都是他和官吏勾结，巧取豪夺而来，黑石镇的赌坊，妓院大半都是陆家在经营，不知道多少人因为他儿家破人亡。” 高安磨牙：“他做了如此多的恶事，为何还能被敕封为城隍？” 老婆婆冷笑一声：“以钱开道，买通官员，官员为他上奏折，我们这种镇子上的小神，皇帝也不会在意，更不会派人来调查，就这么轻易的把他敕封为城隍。” “朝廷竟腐败至此！！”高安紧握拳头。 老婆婆嘿嘿一笑：“朝廷不腐败，我们老百姓能活得这么艰难么？陆大善人活着的时候我们要被他欺压，没想到他死了还要继续被他欺压……呸！前些日子听闻他死了，我们一家还暗暗高兴了几天，没想到啊……白死了！” 有人听到老婆婆的话，神色惊恐立刻走远，像是躲瘟神一般。 老婆婆说完，佝偻着腰慢慢走远了。 屠白骨站在原地，呆立良久。 他不知道‘当房间里有一只蟑螂的时候就证明房间里有许多蟑螂’的道理，但他可以确定，朝廷如此腐败，如陆涛一样的城隍大乾只怕是遍地都是。 想当年，凡是城隍，必定是生前勤政为民、有功于当地；或是不畏权势、为人耿直；或是积善行孝、扶弱济贫，或是有功于社稷的人。 在敕封城隍之前，朝廷必定派人调查，还会在民间走访，还需要地府的配合。 而现在，朝廷腐败，地府崩溃，十殿阎罗莫名消失，鬼神消失十之八九，朝廷话语权一家独大，连城隍之职都能用用钱贿赂了。 “走吧。” 屠白骨拍拍高安的肩膀，离开了黑石镇。 ………… 高家村颇大，有村民近五百人，村子里大部分房子茅草屋，好一点的是黄土屋，唯有村里的祠堂修的富丽堂皇，美轮美奂，不像是村里的建筑。 屠白骨和高安走进村里，便发现村里的村民都面有菜色，衣衫褴褛。 村子里的人看到高安，大部分都当没看到，转身离去。 有少许人立刻上前来劝高安离开。 “高火！你们两家的供奉呢！” 高家村的神灵站在这一家门外破口大骂： “快快献上一头羊给我吃！我要是吃不饱，还如何庇佑你！还想不想活下去了！给你一天时间，再不奉上羊羔，等妖魔来袭，本神绝不庇佑你！” 高火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脸皮上的褶皱多的像是老树皮，身子佝偻，站在门口满脸惶恐：“城隍老爷，我们家连一只鸡都没有，仅有的粮食都被官差勒索了，哪还有羊羔供奉啊……” 那城隍冷笑一声：“怎么？官差保护过你？他们只会剥削你！你孝敬官差都不孝敬我？岂有此理！” 高火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爷爷，我饿……” 一个小女孩抱住高火的腿低声说道。 城隍目光一转落在小女孩身上，道： “你不是还有孙女么？你这孙女模样挺周正的，把你孙女卖到黑石镇窑子，不要说一头羊羔，无头羊羔都买得起！” 高火把小女孩往屋里推了一下，满脸惶恐跪下祈求：“城隍老爷，小老儿儿子媳妇都死了，孙子饿死了，我就这一个孙女了，请城隍老爷饶了我吧。” 城隍大怒，一巴掌扇飞他：“我饶了你，谁来体谅我！我吃不饱，还如何庇佑高家村？你是想害了高家村么？没想到你是这般恶毒之人！” 高火被一巴掌扇飞几米，落在地上哇的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脸色苍白如纸，却还是连忙爬起来磕头。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都是瑟瑟发抖，没人敢替他出头。 之前敢出头的高安已经沦为通缉犯。 实际上，就算有人敢怒敢言也是无济于事。 即便是区区一个村的城隍，其神力也不是村民们能抵抗的。 那城隍继续喝骂：“马上把你孙女卖到窑子去，明天我就要吃到你供奉的羊羔！” 说完，他背负着双手大摇大摆的离开。 高火呆呆的跪在地上，形容枯槁。 原本一家四口，儿子，媳妇，孙女，只剩下自己和孙女，现在连孙女都被逼卖掉，这是把他往绝路上逼啊。 “这世道，该怎么活啊……” 高火嚎啕大哭。 “火叔。” 高安扶起高火，他泪眼朦胧望着高安：“是你，你怎么回来了？” 那城隍豁然转头，瞳孔微缩：“逆贼！你还敢回来！！怎么？还想杀我？你究竟明不明白，你是个凡人，充其量拥有一些蛮力！而我，拥有神力！” “凡人，就该有凡人的样子！” “别做梦了！你什么都做不了！” “生儿为凡人，就该有做蝼蚁的觉悟，就该认命！” 这村城隍脸上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怜悯道： “蚍蜉撼树，螳臂挡车！” 轰！ 脚踏惊雷，震动四方。 一道人影撕裂空气，呼啸而至，带着气劲炸裂的压迫感。 嘭！ 剧烈的碰撞声响起，屠白骨的大手覆盖住村城隍的脑袋，横推而去，狠狠地将其按在墙上。 咚！ 那腐朽的墙未能阻挡屠白骨的脚步，直接被撞塌。 砰砰砰砰砰！！ 巨大的膨胀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怒吼声冲天，像是有两只蛮象在对撞。 “你不是有神力么！为什么如此弱小！！快！用你的神力打我！太小！太弱！不痛！不痛！！加大力度！打我啊！！” “如果你的神力只是这个程度！或许我这个凡人今日能尝一尝弑神的滋味！！” 怒吼声癫狂似魔。 轰隆隆！ 那村城隍被一拳轰飞，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身上布满了裂缝，就像是瓷器即将碎裂。 他心中满是惊恐的看着屠白骨。 在屠白骨的眼中，他看不到畏惧。 畏惧的眼神是他最熟悉的，那是凡人对神灵的敬畏，也是蝼蚁对强大存在的敬畏。 可是这个老头眼中，没有丝毫敬畏。 和半个半个多月前高安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的高安，是有敬畏的，但更多的只是愤怒。 而这个人。 想杀他！ 那种浓烈的杀意，令他胆寒。 “不不！你不能杀我！我乃朝廷敕封的神灵，你杀了我，便是自绝于天下！” 轰！！ 屠白骨再次杀来。 几个呼吸后，怒吼碰撞声戛然而止。 而那村城隍，已经碎裂了。 神像碎裂，代表他已经死了。 屠白骨看着一地的碎块，吐了口浊气，喃喃自语：“原来神也可以被杀死？” “呸！还自绝于天下？” 只看祁北县城隍对师父那副敬畏的模样，屠白骨便知道自家师父完全能帮自己兜底。 看到神灵被杀死，村民们被吓的瑟瑟发抖，看屠白骨的眼神像是在看妖魔，纷纷躲回家里不敢再看热闹。 这时候，一个老者小心翼翼的走过来： “道……道长……” 屠白骨看向他：“你不怕我？” 老者陪笑道：“我……我知道道长不是恶人……不过道长你打杀了城隍，祁北县的城隍得到消息，一定会调动附近的城隍来擒杀你，为今之计，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谢谢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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