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姓方，名若愚，早已吩咐过门子。</p>
因此顾青自报姓名后，通行无阻。</p>
方宅占地要比顾青住的地方大许多，假山流水，长廊小桥，景致迷人。足以彰显出方老的身份不普通，想来在河边这一片的人中，方老身份亦不低。</p>
顾青心想，方老会认得陆狸吗？</p>
反正他住在这里后，没有人来跟顾青搭讪过，顾青更没听人提起过陆狸。</p>
但顾青直觉陆狸既然在河边有这样一所院落，不会没人认识她。</p>
这是个令人好奇的事，顾青忍住去探寻秘密的冲动。</p>
他见过太多死于好奇的人了。</p>
虽然死而复生许多次，可顾青还是讨厌死。</p>
方老见到顾青来很高兴，又见顾青拿出一幅画，笑得合不拢嘴，却又埋怨道：“来都来了，不该这样破费。”</p>
可是他接过画，又好奇得立马打开。</p>
因为跟顾青接触的日子里，方老深知对方有与年龄不相符的学识和修养，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高逸之气，这样的人出手送礼，自然不是普通的事物。</p>
他要估量好礼物的价值，然后好在后面回礼。</p>
方老亦正是将顾青当做朋友，才毫无顾忌地当着顾青面看这份礼物。</p>
周边的下人都瞧清楚了这一幕，心知老爷对这个年轻人着实不一般，平日里来拜访的才俊可不少，从没有人得老爷如此相待。</p>
他们都暗自记清顾青的相貌，免得无意中冲撞了对方。</p>
方老看了这幅画很久，最终憋出一个字来，“好。”</p>
他实在是不擅长鉴赏字画啊，但这画确实看着舒服。</p>
一阵轻盈的脚步自屏风后出现，顾青但见得一名及笄少女自屏风走出，至方老身边浅笑道：“爷爷，你就不懂字画，还是我来给你瞧瞧。”</p>
她话音刚落，便从老人手上抢过画作，注目良久，秀眉时紧时舒，最后把画合上。</p>
方老道：“婉秋，你瞧出名堂了吗？”</p>
少女道：“这是一幅假画。”</p>
方老忙呵斥道：“休得胡说，你字都写不好，还能认得画的真假好坏？”</p>
此时便是画是假的，他也要认定是真的，否则多伤人家顾青的面子。</p>
少女微微一笑道：“爷爷，这画虽然是假的，可是比前天徐知州送你那一幅沈维周的秋原落日要有价值得多。此画仿的是两百年来第一大画家王鲁的山居秋图，难得的是形神皆备，若非笔墨过新，便说是王鲁本身所作，怕也难有人能置喙。可以说，平日里人家送你那些字画，无论是技法还是神韵，都及不上这幅画。”</p>
最后她目光落在顾青身上，灵动的眼中充斥着好奇道：“是你画的？”</p>
第十一章 画师</p>
顾青沉吟了一会，回道：“是的。”</p>
方家不是普通人家，如果他否认，方老未必会追查，但方婉秋就不一定了，在方婉秋这个年龄正是好奇心浓烈的时候，何况女人总要比男人好奇心重一些，也更麻烦一点。</p>
所以顾青干脆自己承认了。他没有立即回答，亦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不太喜欢这个问题。</p>
方婉秋还想再问一点事情，方老打断了她，道：“婉秋，阿青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不要问东问西的，这样很不礼貌。”</p>
老人久经世事，见顾青沉吟一会才回答，料来顾青不是那么愿意讨论这件事，既然人家不乐意，追究到底便伤情分了。</p>
他很喜欢顾青这个年轻人，不想跟他生分。何况画真的很好，那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这说明顾青用了心。</p>
他唤来下人收好顾青的话，三人便去用饭。顾青和方婉秋在老人左右相对而坐，少女灵慧的眼波偶尔掠过顾青的身上。</p>
顾青坦然自若，每当少女眼波流转而至时，便予以微笑回应。</p>
他知道这样打消不了方婉秋的好奇心，因此不如大大方方跟她对视，反正这女孩子还挺好看的。</p>
这一切方老都看在眼里。</p>
他知道自己孙女不同寻常，旁的男子很少能面对她如此从容淡定，但顾青有此表现，方老亦不吃惊。只是画竟出自顾青之手，方老对顾青的来历不免更疑惑了。</p>
方老其实派人摸过顾青的底细，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p>
顾青住进那间院子之前的经历，仿佛根本不存在。</p>
至于那间院子原本的主人，连方老都查不出来。</p>
如果是十年前，方老会怀疑顾青是上面安排的人，可现在，他虽然还很有影响力，但对于大局，已经无足轻重了。</p>
上面的人，亦不会刻意来搅扰他，这是当有的默契。</p>
最重要的是，方老凭借自己的阅历，不认为顾青是抱有目的接近自己的。</p>
婉秋并不常在，方老希望能和顾青继续做朋友，因为他老了，对寂寞的抵抗远不及年轻时候。</p>
菜很快上好，主菜是鱼，唤作团头鲂，以及五样清淡可口的配菜。</p>
方老道：“年纪大了，不免吃得清淡一些，不知道阿青习不习惯这样的口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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