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她洗个澡要许久，这次很快。</p>
心情是迫不及待的，步调却不疾不徐。</p>
夜幕亦彻底拉开，月光洒落人间，缀上银白，仿佛雪色。没走出一里，便瞧见琴声的源头，高楼在望，上写着“清风”二字。</p>
往常有这个楼，牌匾上却不是这个名字。</p>
尺素步上小楼，面前出现竹帘，琴声似清风抚弄竹帘，犹若竹吟风，她稍稍顿足，很快掀开帘子，没有珠光，却也一室通明，如梦似幻。</p>
原来楼里设有巧妙的机关，将月光都聚集起来，照亮这一层楼。</p>
尺素脱下鞋子，赤足踏在地板上，前面有一男子，席地而坐，抚琴不语。他面前是茶几，已经备下美酒，以及十分好看的精致小菜。</p>
如水月光，更衬托出男子的清雅风致。</p>
尺素到他面前，席地而坐。</p>
她微笑着斟满两杯酒，待到男子琴声停止时，方才道：“第二次相见了，你的词，我很喜欢。”</p>
男子自是顾青，他轻轻一笑，笑容纯真温暖，能驱散人世间的寂寞，他悠悠道：“喝一杯。”</p>
举杯而不碰杯。</p>
尺素便也喝了一杯。</p>
只觉得酒水寡淡，可是很快有无穷回味，妙不可言。</p>
她好奇道：“这是什么酒？”</p>
顾青淡淡一笑道：“我叫它‘君子交’。”</p>
尺素夸道：“好名字，君子之交淡如水，而回味悠长。”</p>
顾青轻轻一笑，手指拨弄琴弦，琴音若流泉泛起，人似一月独照。尺素静心聆听，好一会一曲终了。</p>
她道：“你刚才弹的是《流水》，我听过，只是没有你这么好。”</p>
顾青不置可否一笑，月光溶溶于身，如梦如露，他悠悠道：“我请你来，你不怕我别有歹心吗？毕竟我们从前素不相识。”</p>
尺素挑了一口菜吃，细细咀嚼后，擦了擦嘴角，微笑道：“我早已习惯了人家对我有心思，也很讨厌这些，不过你不一样。”</p>
她说完后，凑近顾青，口鼻间的热气都打在了顾青脸上，还有醉人的香气，她低声道：“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的。”</p>
她心里却想着，“如果你应下，我立即就走。”</p>
顾青当然是个很特别的男子，至少她目前讨厌不起来，甚至觉得他很有趣，她实在没有见过这样有趣的男子，何况还挺好看的。而且她对他有某种不可言喻的微妙感觉。</p>
可他若是跟其他男子一样为了她的身子，那又有什么不同呢。</p>
顾青在她凑近时，嘴角挂上一丝笑容，有些许云深不知处的高渺出尘韵味，他轻声道：“假如我答应了你，你是不是立刻就要走。”</p>
尺素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给他猜出来，她美眸一转，仿佛藏有星月，而天生自带一丝媚态流转其间，她柔声道：“假如你不答应，我也是要走的，那你能得到什么呢？”</p>
顾青淡淡一笑，月光也似波动起来，在两人身周荡漾，他道：“你尝尝这些菜，我告诉你它们都是什么材料做的。”</p>
尺素没料到顾青要回避这个话题，她没有强迫，毕竟菜也很好吃，而且话题一旦说死，岂不是就要离开了。</p>
不是每一个夜晚，都可以这样有趣的，她其实不想走。</p>
顾青的态度却又让她捉摸不定。</p>
这也是很有趣的事。</p>
她甚至不能确定顾青是否馋她的美色。</p>
因为旁人纵使不敢正眼瞧她，也会暗地里觑她。顾青会看她，却是自然而然地看，如看白云，流水，花草，一切可观之物。</p>
接下来两人聊了很久，谈天说地。尺素很久没有和人聊得这样开心，因为顾青说的事有许多她都没听过，但一定能引起她的兴趣。</p>
酒和菜都在这种融洽的气氛中消耗得很快，可是菜吃完了，那小小的一壶酒却总是倾倒不尽。</p>
尺素甚至希望这一壶酒永远都喝不完。</p>
酒没有喝完，东方却大白。</p>
尺素从没有觉得晨曦是这样的讨厌。</p>
最后又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她刚想对顾青说告辞的话，但顾青已经走了。这一夜，他和她谈天、谈地、谈古、谈今甚至谈玄论道，说了一切有趣的话题。</p>
唯有一样没谈过。</p>
那便是感情。</p>
顾青像是一阵无意而过的风，过了就过了，她甚至不知道他姓名。</p>
“假如他真的想要我呢？”</p>
尺素觉得自己的答案没有那样坚定了。</p>
第一百零四章 无情入有情</p>
尺素回到翠云庵，今天的天气格外沉闷，犹如她的内心。夏日的热浪连帘子都挡不住一丝半毫，阵阵涌到她的闺房。</p>
她的心又是冷冷的，像是冰块。</p>
她没有关窗，而且希望有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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