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勒科侯爵是个相当老派的绅士。尽管这种舞蹈很久以前便从旧大陆传到马黎, 但每次看到这些年轻人进行过度的肢体接触都会让他感到不适。</p>
他光是站在这里已经很难受了，可身边的年轻人还在喋喋不休地催促。</p>
“我问过前后门的守门人, 他们说今天还没遇到提前离开的宾客。”小弗鲁门先生的声音穿过无数杂音，持续不断地骚扰莱勒科侯爵的神经，“她一定还在酒店里……就算她不在，您不是还见过那个跟她同行的女士吗？找到她也能确定那人的身份。”</p>
她说得容易，可作为执行者的莱勒科侯爵却遭了殃。</p>
时下的礼服最流行镶嵌各色宝石，尤其在此时，绸缎与其上的宝石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闪耀。</p>
最可怕的是当裙摆转动的时候，宝石的光辉也随之流动，在莱勒科侯爵眼中那就是一条漂浮着无数镜子的银河，没过多久就晃得他睁不开眼。</p>
“抱歉，弗鲁门阁下……”可怜的老侯爵捂住自己的前额，痛苦道，“我想、我需要更多时间……”</p>
利昂娜自己也被那些光芒闪到了，倒也没继续催促他认人。</p>
恰在此时，她忠诚的男仆回来了。</p>
“所有负责看守拍卖品的守卫都控制住了。”波文穿过人群走到利昂娜身边，俯身小声道，“您要现在审问吗？”</p>
鉴于莱勒科侯爵这边的寻人进展十分缓慢，利昂娜决定先去看看另一条线索。</p>
所有人都知道，晚会会在创世节后的第三天——也就是一月三日的晚上九点开始。</p>
但为了提前拟定好名单，大部分拍卖品会至少提早半个月运入酒店，经过专业人士鉴定后才能写到名单上。</p>
那枚钻石胸针也不例外。且为了调动人们的积极性，“月神之泪”早在一个月前就登上了新科伦堡的本地报刊。</p>
马黎的大公主为了帮助穷人，连亡夫给予的订婚礼物都卖掉了——这无疑是一个非常适合做头版头条的新闻，也为这场慈善晚会打出了名声。</p>
利昂娜明白玛格丽特的想法。</p>
公主殿下已经蛰伏了四五年，她不想再等下去了。</p>
借着今年五月即将召开的万国博览会，她必须回到首都庞纳城，并站稳脚跟。</p>
但就在这种关键的关口，有人用一个赝品换走了公主殿下亲手准备的拍卖品……这不得不让利昂娜产生不少阴谋论。</p>
“……除了前后门，拍卖会场那边也要找人看一下，有没有人因为胸针置换刻意挑事。”她向身边的男仆吩咐道，“竞价单也要排查一遍，看有没有出价格外高的。”</p>
波文一一记下，立刻找人安排。</p>
没过多久，两人便来到一处被侍卫看守的房间。</p>
八名负责看守拍卖品的守卫都在这里。见大门打开，皆是面色惶惶地看过来。</p>
利昂娜大步踏进房门，视线在众人脸上扫了圈，这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p>
守卫们还不明所以时，突然被“砰”的一声响震醒，大门被男仆波文从里面关上了。</p>
“想来诸位也猜到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那我也不用浪费时间了。”小弗鲁门先生闲适地跷起二郎腿，露出招牌的客套笑容，“今天展出的拍卖品里出了一个假货。而我们能确定，那些拍卖品在锁入保险箱前都是真品。但在那之后，能接触到它们的只有你们……”</p>
话音未落，在场的八个守卫先炸了。</p>
“您怀疑是我们做的？！”</p>
其中一个大个子率先站出来，脸都因为愤怒涨得通红：“这是完全的污蔑！我们已经在季节酒店工作了这么多年，经手的宝贝可不止这点，才没有必要做这么龌龊的事！ ”</p>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纷纷跟着附和。</p>
“全知的父神知道，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才不会做那种不正经的勾当！”</p>
“老板给我们的薪酬不少，我们根本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偷东西……就算偷了，谁还会站在这等人抓啊！”</p>
“而且我们也只是守卫，不管是保险箱还是展柜的钥匙都不在我们手里，我们怎么可能凭空将那些东西偷走？”</p>
房间内一时十分热闹，八名守卫都在不惜余力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气。</p>
利昂娜就安静坐在那里，任凭他们发泄着，脸上的笑都没有丝毫变化。</p>
“而且那些是公主殿下要捐给穷人的！她每年都会这么做，我们都看在眼里！”最后，为首的男人梗着脖子，狠狠拍了两下胸口，“偷这钱不就是从贫民窟的孩子和寡妇手里抢钱？我的心肠还没烂到那个地步！”</p>
“说得好啊。”</p>
一直不吭声的小弗鲁门先生突然鼓起掌，并朝为首的男人投以赞赏的目光：“你叫什么名字。”</p>
“大卫·登曼，先生。”</p>
男人背手站在那里，胸膛挺得笔直，眼神让利昂娜想起桀骜不驯的野马。</p>
“很好，登曼先生，你说的话我十分赞同。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相信你是个善良正直的人。”她坐直了一点，手指敲击着扶手，“但我也能以我父亲的名誉起誓，我刚刚所说的也没有一句谎话，一件拍卖品确实被赝品调换了。”</p>
“连救济穷人的钱都抢，你该知道做下这种事的人是多么道德败坏、且没有底线，这样的罪犯更加不能放过……”</p>
她站起身，声t音逐渐严厉：“而你们更应该明白，拍卖品在你们看守的房间出现了问题，这本身就是失职，物主完全有权利追究你们的责任。”</p>
这次无人反驳了，室内突然变得落针可闻。</p>
“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但前提是你们不要为难我。”</p>
“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找出那个真正的罪犯。如果你真的无辜，就更该配合我的调查，好好想想最近是否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不论大小。”</p>
利昂娜压着嗓音，视线在众人身上巡视一圈，最后朝站在最前面的人勾勾手指：“首先是你，登曼先生。麻烦跟我出来一下。”</p>
经过她的一番话，守卫们已经从激动中冷静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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