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要我说你给周周的名字也报上去算了，反正家乐她们姐几个都在学校，周周就算学不会明年再上一年一年级就行了，当初我家家意上了三年一年级呢，要不就周周一个孩子在家，我倒是能把她带在身边，但是肯定学校周到。” 蒋凤云一想，周周今年也六岁了，当初她五岁就开始上学堂了，加上周周的性格很好，很听话，现在上学也不是不行。 “我看行，到时候几个孩子在学校也有个照应。” “还有件事，二姐，上学报名户口得在本公社，你和俩孩子的户口现在是不是还在河坝村啊？” 蒋凤云倒是忘了这茬了。 上次回河坝村的时候村委会里面根本没人，新的村委代表还没有选出来，证明开不出来，自然是没办法迁户口。 蒋凤云的户口倒是不着急，等将来她进了纺织厂，直接就是农转非，单位就会帮她处理了。 但是两个孩子还要上学，眼看着还有半个月就开学了，这事，不能拖。 “我明天再去看看吧。”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去了城里，许家乐和她爹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无奈道：“爹，咱俩是不是失宠了。” 许老三叹了口气，这段时间，蒋凤霞心里都是蒋凤云的事，有时候他兴致来了，想和自己的媳妇亲热亲热，都会被蒋凤霞拒绝。 “行了，你暑假作业写完了么？我要去上工了，记得照顾好周周，再打两筐猪草，你们这群孩子最近都没好好打猪草，村里的任务猪都瘦了，大队长已经有点不高兴了。” 许家乐有点心虚，最近她和那群小孩子都玩疯了，平常一天能割两筐猪草，现在她天天想着玩，一天就能割一筐猪草。 “知道了爹。” 许家乐背上筐子就准备去割猪草，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被那些人引诱了。 蒋凤霞和蒋凤云先是去了河坝村，两人没想到在那里遇到了孙小梅。 “小梅，你咋在这呢？” “这些犯人要被下放到农场了，我们来这边通知他们的家人要不要见最后一面，婶子你们咋来了呢？” “我二姐来给孩子开证明迁户口，这俩孩子的户口准备先迁到我家公社那边，方便孩子上学，行了，小梅你快去忙吧。” “好嘞婶子，我先走了啊，有事随时找我。” 新的村委班子已经成立，蒋凤云很快就给两个孩子开了证明，然后又去了公社那边，等回到县城买完调料，已经是下午了。 买完调料，蒋凤云忽然对蒋凤霞说：“凤霞，你先回家吧，我去一趟公安局。” “你去公安局干啥？” “我去看看王金宝，好歹夫妻一场，我去送送他。” 蒋凤霞点点头，她能看出蒋凤云的心情不太好，叮嘱道：“那你早点回来。” “嗯，我天黑之前肯定回去。” 送蒋凤霞上了牛车，蒋凤云转身去了公安局。 公安局里有几个熟面孔，都是河坝村的村民，大家一个个的脸色都不好，不过几乎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包袱，只有蒋凤云两手空空。 蒋凤云如愿见到了王金宝，王金宝听见有人来看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王老太太，但是在看清来人是蒋凤云的一瞬间，他的激动僵在了脸上。 快一个月没见，蒋凤云的变化很大，她胖了一些，也白了一些，她的双颊红润，眼睛里也闪着光，恍惚间，王金宝以为自己回到了几年前，那时候，他们的感情也很好的，生活虽然困苦，但是因为爱，两人的脸上总是挂着满足的笑。 他想不明白，他们两个人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在王金宝打量蒋凤云的时候，蒋凤云也在打量王金宝，王金宝现在只能用狼狈两个字来形容，脸上还挂着伤，想必在这里，他过的并不如意。 “王金宝。” 蒋凤霞忽然开口。 “我现在过的很好，你很失望吧，对了我已经从你家搬出来了，过几天我就要送周周和月月上学去了，我也要去上班了。 我准备给两个孩子改名字了，你不配做她们的父亲，她们也没必要跟着你姓，就算有一天你从里面出来了，她们也不会认你的，毕竟你差点把她们两个卖了。 还有你心心念念想的儿子其实压根就不存在，刘寡妇根本就不能生孩子，她说怀孕也只是想和你要彩礼结婚，我听说她有好几个相好的，你一出事，她就去投奔别的相好的了。 顺便和你弟说一声，他媳妇已经打掉孩子回娘家了，不过他比你判的少了几年，出来之后说不定还能再找一个。 你们买卖孩子，视人命如草芥，所以你们这辈子也不配有自己的孩子。 王金宝，这个结局配得上你的作为。” 蒋凤云的声音很平静，而王金宝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只有偶尔颤抖的肩膀能证明他有在听蒋凤云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 事到如今，似乎除了这句话，他也没有其他能和蒋凤云说的。 这段时间，他在牢里想了许多。 他又怎么会不明白，那寡妇从来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只不过外人的嘲笑，对儿子的执念，让他迷失了自己。 他想起刚和蒋凤云结婚的时候，那时候的日子也很苦，蒋凤云告诉他：“金宝，只要咱俩好好干，日子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他想起王月月刚出生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做父亲，看着襁褓里那个和自己相像的小人，他激动的哭了出来。 他那时候想，蒋凤云生孩子那么不容易，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她，好好和她过日子。 后来二女儿和三女儿相继出生，他一次比一次失望，即使两个女儿生病夭折他也没什么感觉。 直到王周周出生，蒋凤云难产，生下周周之后，蒋凤云的身体大不如前，也很难再有孩子了，王老太太的唠叨，他的不甘心，还有周围人的嘲讽，终于让他对蒋凤云彻底离了心。 现在想想，其实最开始，他也只是想好好过日子，王月月小时候，他也是很宠爱她的。 但是一路走来，他早就忘了自己一开始的初心。 回想自己竟然想卖掉自己的亲生骨肉，王金宝只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不，也许他连畜生都不如。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蒋凤云已经走了，王金宝抬起头，对面只剩下了冰冷的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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