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怀月正抱着留香在秋千上发呆,不自控地想着妙红的那些话。 宣刈来请她,她一怔,问道:“淮安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这奴才也不知道啊……” 慕容怀月颔首,将留香交给弄玉,去往书房。 她本来没多想,只是去了书房后发现房中并无下人服侍,只有殷淮安一人端坐在书案前,神情肃穆,她不禁有些紧张。 殷淮安见她来了,浅笑道:“过来坐。” 慕容怀月一顿,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殷淮安对面,目光在案面上掠过,最后落在对面男子的俊容上,疑道:“怎么这个时辰叫我过来?” “我有事想和你说。”殷淮安倒了盏茶,指尖轻推茶碗到她面前,“你还记得之前我说过等我伤好全了要跟你说些事情吗?” 慕容怀月捧着茶碗点头,她当然记得,只是殷淮安伤好后从不提及,她便也不问。 殷淮安半垂凤眸,道:“其实要跟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想问——”他一顿,艰涩问道,“你恨我吗?” 慕容怀月愣住,不可置信道:“什么?为什么会问这个?” 殷淮安薄唇紧抿,须臾,抬眼看她:“如果我说要与你和离,你一定很开心吧?” 慕容怀月张目结舌,嗫喏片刻,轻声回道:“慕容氏女子婚配和离要天子允准才可以。” “嗯。”殷淮安呷了口茶,喉头堵得厉害,两个问题,慕容怀月的避而不答都间接给了他答案。 房中安静到诡异,二人皆不敢看对方,都低垂着脑袋,视线落在手中的茶碗上。 慕容怀月忍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氛围,鼓起勇气,小声问道:“你要与我和离吗?” “……”殷淮安搁在案下的拳头捏紧,断然否决,“不。” 只要一想到慕容怀月不在他身边的日子,他就无法接受。 就算做不到心无嫌隙恩爱执手度余生,他也没办法与她长绝此生不相见。 慕容怀月听了他的回答,并无太大波澜,只轻轻颔首,平静道:“怎么会突然说这些话?” “前尘往事,你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有时候梦呓也与之前有关。”殷淮安淡然道,“再加上今生今世我又强迫你嫁给我,这么些事情横在你我之间,你应该是怨我的。” 慕容怀月垂眼,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今天说这些是想——是想问你是否愿意原谅我。”殷淮安握紧茶盅,用力到指节泛白。 他极少示软,仅有的几次也都给了慕容怀月。 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奢求能听到、听清如意的答案。 可慕容怀月只是一顿,旋即避而不答,问道:“是否原谅有什么要紧吗?而且你也不用跟我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这下换殷淮安怔住了,他蹙眉盯着面前的女子,一双凤眸想从那如花粉面上捕捉到什么。他不明白慕容怀月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原谅他?还是真的不在意? “你——不在意?” 慕容怀月颔首不语,算是默认。 殷淮安欲言又止,只盯着她瞧,须臾,他断然说道:“不,你若不在意就不会服用避子药了,那么伤身的药你都肯吃,怎么可能会不在意。” 慕容怀月沉默良久,忽地眼前一阵眩晕,感觉身上汗津津的。 她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想要起身离开。只是她身子无力,起身时稍有踉跄,殷淮安迅疾上前扶住,衣袍下摆掠过书案,书籍七零八落掉落一地。 “我没事。”慕容怀月稍稍避开他,“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先回房了。” 殷淮安双手悬在半空,怔了一瞬后他负手而立,沉默着看向要走的女子。 慕容怀月走了两步,复又顿住,稍微侧身说道:“你若是因为避子汤的事跟我说这些——”她深吸口气,道,“你若想要孩子,可以纳妾,我不会干涉你的,你放心。” 殷淮安怔住,在她要踏出房门猛然扬声道:“等等!” 他大步上前拽住慕容怀月,凤眸半是惊诧半是哀伤,他盯着女子看了许久,神情肃穆,一字一句道:“我不会纳妾。” 慕容怀月含糊地应了声,想从他手中抽身出来,可殷淮安攥得紧,她挣脱不开。 窗外一阵清风溜进房中,似儿童般掀动着散落在地的书籍,将书页吹得哗哗作响。 从书籍中掉落出来的罗帕也被清风裹挟,在地上滚了两滚。 慕容怀月瞥见那一抹银白,别过脸去,一声不吭。 殷淮安余光也看到,顿觉有些不自在,匆匆过去捡起,本想将罗帕收好,可抬眼瞧见慕容怀月神色有异,他还是攥紧帕子走过去,低声解释道:“这是之前宫中夜宴,我偶然捡到的。抱歉,我因一时私心,没有交还于你。” 慕容怀月一愣,低头瞧去,在见到罗帕一角的“月”字时,她隐约记起自己似乎是有这么一块儿帕子。 她抬头看着殷淮安,很是诧异道:“这是我的?” 殷淮安一点头,有些难为情。 慕容怀月从他手中接过帕子,细细看着,禁不住问道:“这帕子四角卷起,绣面也有些勾损,而且罗帕颜色也陈旧了不少——这样破的帕子你怎会一直收着?” “……”殷淮安咳了一声,目光闪烁,并不言语。难道要他说是因为某人不送他这些贴身信物,所以他才会将这通过下流手段得来的罗帕长久珍藏吗。 他可说不出口。 他又轻咳一声,从慕容怀月手中拿回帕子,转身回到书案前,一边收拾着书籍一边再将罗帕夹入书中。 慕容怀月走过去,一边帮他理着书,一边说道:“这帕子如此破损不堪,还是扔了吧。” 殷淮安并不作答,只是待理完书后,才背对着女子,故作坦然道:“我若扔了,你送我一块儿吗?” 慕容怀月将别在腰间的罗帕取下递过去:“给你。” 殷淮安一顿,猛然转身,视线落在她手中的罗帕上,颇有不可置信的意味。 如此轻易,是他没预料到的。 他接过罗帕,攥在手中细细摩挲,半晌,他抬眼看去,沉声道:“你既送我一件礼物,我应当也还礼,你跟我来。” “这算什么礼物——”慕容怀月不明所以,只是一块儿普通罗帕,她有的是,也经常随意赠予怜音和弄玉她们。 可殷淮安却是极珍惜的,这回,他将罗帕贴身收好,牵起她的手往外去。 两人在别院大门前站下,慕容怀月浑身血液似乎僵住,没了感知,只警惕地看向殷淮安。 殷淮安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安慰着:“别怕,你随我来。” 慕容怀月不是很甘愿,但拒绝不得,还是随他进到别院里。 两人过了照壁,只行了很短的几步路,眼前之景令慕容怀月错愕万分。 举头之上便是别院内四季花园的匾额——“请月入苑”。 视线往下,便是花团簇簇,围绕清池而开,四季花园由土山、石林作屏挡,偌大的苑内,错落有致地种植了数十种花卉。 而现在,那名为“落香”的园内开满了菊花、桂花、蔷薇、千日红……这些秋季花卉。 “这是……?” 殷淮安与她十指相扣,往前走去,沉声解释道:“宣刈做事还算不错,这四季花园我很早就着人建造了,你瞧,春日里的‘暖情’、夏日里的‘长存’、秋日里的‘落香’、冬日里的‘含池’,以后四季芳菲花卉,尽数在这四园内,你可还喜欢?” 慕容怀月有些动容,如此盛景,宫中也见不到。 她扬起小脸,含笑道:“自然是喜欢。” 殷淮安见她如此真情实感的开心,暗中松了口气。 慕容怀月往“落香”中走去,园中的桂花树甚好,她在一棵桂树下驻足,踮起脚尖摘下一枝桂花。 桂香怡人,她正欲转身,却被猛然环抱住。 她稍有些被吓到,侧过脸问道:“怎么了?” 殷淮安紧紧搂着她,埋首于她颈间,细嗅她身上的香气,好半天,才闷声道:“就想抱抱你。” 慕容怀月欲抬手抚摸脸颊旁的脑袋,只是手悬在半空还是收了回去,只任他抱着。 少顷,她忽地感到肩处似有湿意,不由得一顿,疑道:“淮安你……是哭了么?” 殷淮安竭力平复自己,虽稳住情绪但嗓音还是略有喑哑道:“没有。” 慕容怀月自然听出他的不对劲,却也没拆穿,只安静看着面前的桂花树。 一阵清风掠过,吹落了些许花瓣,碎白花瓣落在两人身上,倒也应了繁华落尽与君老。 慕容怀月眨眨眼,揩去落在眼睫上的小花瓣,她微微仰起头看向别处,思绪却不知飘向何方。 又是一阵清风携着花香扑面而来,令她稍有回神。 殷淮安的眼泪让她想起来前尘往事,一时有些郁闷,幸亏这花香怡人,令她心情瞬时轻松了不少。 被拥于满园芳菲之中,她心下总是安定的,只是不知为何,总有一缕若有似无的忧愁萦绕在她心头,怎么也散不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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