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不是！” 南眠的声音像淬了毒，一句句剜在心头比刀疼。 元野有些惊奇。 南眠和他的名字一样，举手投足都是安安静静的，从前连说话也带着点儿软绵绵那劲儿。 看来这次和那次一样，都气到不轻。 南眠何止生气，简直是恨不得拿刀砍人。 他不会记错，邀请他去沙滩捞贝壳的就是这个好堂弟！ 连原因都一样，都是莫名其妙脚底一绊，不知怎地就落水了。 他从前只以为是自己脚滑，没想到还有个大惊喜等着哩！ “我……”南鉴自然啥都不敢说，但是下意识低头咬唇，眼神闪躲。 每每犯了错又想不到借口，他都是这个鬼样子。 见状，南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t……” 火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南眠举起拳头就要冲出去打人，好悬被元野搂住了。 “放开！看老子不打死勒个龟孙！”南眠对空气拳打脚踢，连方言都气出来了。 “冷静、冷静。” 他想打元野也不敢放，就那个病歪歪的样子，没准打着打着还把自己儿累坏了。 元野也不敢用力，那小腰一握就知道营养不良，只敢虚虚扯着衣摆。 南眠是真气着了。 他知道大伯一家都是垃圾，没想到这垃圾居然还能推陈出新，变着花样儿恶心人。 早知道就掀了桌子大家明牌！真刀真枪的来啊！谁怕谁啊！ 南鉴一个劲儿往后躲，却被同伴们一人一脚踢了出来，疼得龇牙咧嘴。 听了半天他们就懂了一件事：这南鉴真是贱的！ “那边的！怎么还在外边！” 粗犷的嗓门由远及近，声如洪钟。 在场众人都是一激灵。 糟！黄主任来了！ 果不其然，中年人小山一般魁梧的身躯重重踏来，一步一步似有千钧，身后隐约狼形虚影。光是遥遥看去就能想见他脸上的阴沉。 “都过来！哪个班的？！” “快走！” 冉婷婷立刻招呼伙伴，回神一看时，南眠元野已经影子都不见了。 “呼……呼……停！停！” 南眠被元野带着飞奔，跑了老远，胸腔里好像安了鼓风机，轰隆隆的闹得慌。 打从听见那声儿元野抓着他就跑。敢情大佬这机灵劲儿打小就有！ “再坚持下，老黄会追踪味道。我们得跑远点。”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元野选的是学生宿舍方向，噔噔噔蹿出老远。快到教学区和宿舍区间的小礼堂的时候，南眠彻底蚌埠住了，一屁股就往下缩。 “不行了！呼……被抓我认……真跑不动了！” 元野赶忙把他捞起来，半牵半扶地带着南眠走到台阶。一个响指，把瓷砖上的灰尘一燎，再搀着南眠缓缓坐下。 “烫，你过去点。”南眠正满头是汗。 元野听了默不作声，也就缓缓往边儿上挪了步。南眠看他一眼，他又悄咪咪再挪了点。 临近午休结束，学校这片安静得很。他们一气儿跑了个对角，料想主任也追不过来。 南眠喘了会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空气里又弥漫起尴尬的沉默，简直比医务室的见面还要令人无所适从。 元野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至少不应该存在于他和南眠之间。 他知道南眠有时会在角落里一人沉默，就那么默默地，令人不安地沉默。大半因烦心事太多，又或者别的什么。 但当他们遇见的时候，南眠那双晦暗的眼会一点点泛起光彩，脸上也会不自觉地笑。 或者，如果是他又开销超支了，南眠就会轻哼一下，半勾着唇阴阳怪气。 其实开心也好生气也罢，他只希望南眠别把自己关起来。 元野躁动了下，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在想什么呢？” 没有回应。 元野觉得手指都痒了。他火系异能性子也直来直往，要他当知心哥哥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可又急不得。本来第一面像匪徒入室，再粗暴点把人彻底逼走那真是没地哭。 就在元野思绪开始走迷宫的时候，南眠开口了，声音低低的。 “在想……怎么报复南鉴。” 开口了！ 元野不自觉抿出浅笑，又谨慎道：“需要帮忙吗？我可以去查那小子，保证一查一个准。” 南眠摇头。 他确实大受打击。他本以为这家人贪图的就只是那笔遗产，想不到他们连命都想要。 可能只是南鉴的好奇，好奇风系异能而要找一个实验品。 宛如幼稚的儿童好奇蚯蚓的再生而将其碎尸万段一样。 可南鉴，他甚至没把他堂哥当成一个人，他甚至没有想过南眠真的死了该怎么办。 就因为他是家里唯一的普通人，就该受到这份待遇吗？ 他从未期待那份亲情，可将一切都剖开后，又显得比游丝脆弱。 南眠重重叹气，站起身。元野也陪着站在他身侧。 算了，他一没证据二南鉴也没成年，他也做不了什么。 至少他得考上好大学，逃离那个房子之后再想办法。 这次他可不会任人宰割了。 “对了，我的病单呢？” 忽而放松，南眠倒想起些别的事，“林医生让你来送的吧？” 他走得急，林雪肯定会让人送来。他还要按方买药呢。 “这个……”元野犹豫了会儿，从裤兜里抓出半张纸——称呼为纸不恰当，应该说被焚毁的碎屑。 南眠：“？” “走得急，烧掉了。”元野捧着纸屑态度诚恳，“我陪你再开一张？” “算了，下次吧。”南眠捏着山根，头又开始疼了。 犹记得元野带着赔损单找他报销时也是这么诚恳的态度。 反正都到了宿舍楼，南眠想着干脆就床上睡一觉。谢天谢地，他高三选择住校，起码不用回去看到那家人的嘴脸。 走了没两步，南眠停住了。回头看看亦步亦趋跟得紧的元野，才恍然想起这么个人：“你跟来干嘛？” 元野：“我顺路。” 南眠：“你走读，顺哪门子路？这次的事谢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罢南眠抬脚就走，元野毫不犹豫地跟。 南眠停下回头瞪他，元野就乖乖不动。可南眠又走时，元野又紧紧地跟。 他快元野也快，他慢元野也慢。两人走走停停，堪称拉扯典范。 “啧，你！”南眠回头怒视，“你到底想干嘛！” “送送你。”元野耷拉着眼。 “不需要！”南眠吸了口气，委婉着语气，“你看，你帮忙我也谢过了，你翻窗子吓到我和烧掉我病单的事我也不追究了。咱们两清，就这么各自别离各自安不好吗？” 元野听他鬼扯，忽而拿眼去瞧他。 元野的眉眼自然是一等一的英俊，扎人堆里都能一眼认出那种。 兴许是异能原因，他眼里总有股炯炯有神的燃烧着的感觉。可是现在，那眸子里的火光黯淡了。 南眠正愣神，就听元野闷闷地问： “你在躲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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