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她拿过纸笔，埋头就写。 看她写得一脸认真，而且那支笔又没停顿过，他想，她终于是领会了。</p>
“嗯……”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p>
看来，他真是个当老师的料，居然有办法把这种无可救药的“笨蛋”教会。</p>
“好了没？”他问。</p>
“嗯……”她点点头，怯怯地将那张写满了数字的纸张推了过去。</p>
道广微微颔首，拿起纸张一看——</p>
不看还好，一看到那张纸，他差点气到吐血。</p>
“笨蛋！”他将纸一丢，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在写什么鬼东西！？根本乱写一通！”</p>
“不……不对吗？”她嗫嚅地。</p>
“当然不对！”他对着她大吼。</p>
他想此刻的自己一定青筋暴突，模样跟恶鬼没两样。</p>
瑞希皱皱眉头，“可是你刚刚明明也是这么算的啊……”</p>
“你……”他好想掐死她，如果可以的话。</p>
“真的不对吗？”她似乎对自己的解答相当有信心，不相信自己真如他所说的错得离谱。</p>
他瞪着她，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p>
他知道此时的自己只要一开口，肯定是非常伤人自尊的重话。</p>
她是父亲恩人的女儿，他再怎么生气也不好对她破口大骂。</p>
“那么是……”她把纸张抽了回来，煞有其事地改了几笔，“这样应该对了吧？”</p>
她把纸张又推了回去，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睇着他。</p>
他抱着一丝希望，拿起纸张一看。这回，他终于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p>
“你是脑震荡的猪啊！？”</p>
他骂得很大声，他想，这声怒吼肯定能传到巷口去了。</p>
瑞希睁着那双黑亮的大眼睛，安静地、怔怔地看着他。</p>
她的神情有点惊吓，她的眼神有点无辜、茫然、可怜……她的表情让道广陡地一震。</p>
他想他是骂得太过分了，而且显然地，他严重伤害了一个十五岁女孩的脆弱心灵及自尊。</p>
怒气一褪，他露出了歉疚的表情。</p>
“我……”</p>
“哇……”</p>
还来不及对她致歉，他已看见她原本僵住的表情重新活了过来。</p>
她绽开笑容，一脸崇拜地凝视着他。“你连骂人的样子都好帅喔！”</p>
当场，道广的脸绿了。</p>
“你……”</p>
“是真的。”她神情认真，“长得帅又聪明，你真的是我的偶像。”</p>
我哩咧。</p>
他的眉心堆叠起“忍无可忍”的皱纹，气恼的、咬牙切齿地瞪着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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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的一个月终于到了最后一天。</p>
这一个月来，在道广斯巴达式的教学之下，瑞希虽没有突飞猛进，但勉强也算是小有进步。</p>
但不管如何，对他来说，今天可是他解脱的好日子。</p>
不过他发现，平时精力充沛、体力过人的小鬼，今天却显得十分的消沉。</p>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他合上课本，站了起来，“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我就不来了，这你应该知道吧？”</p>
他转头看着她，一脸的笑。</p>
她神情落寞地睇着他，“你干嘛那么高兴？”</p>
“我当然高兴。”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欢愉，“因为我就要脱离苦海了。”</p>
“有那么痛苦吗？”她幽幽地。</p>
“你说呢？”他扬扬眉。</p>
她低下头，不发一语。</p>
“总之啊……”他一边穿着外套，一边说道：“我就帮到今天了，接下来你就自求多福吧。”</p>
“可不可以再延一个礼拜？”她抬起脸来，语带恳求地。</p>
他直视着她的脸，肯定地回答：“不行。”</p>
“那六天？”</p>
“不。”</p>
“五天？”</p>
“不。”</p>
“四天？”</p>
“不。”他开始不耐。</p>
“三天？两天？一……”</p>
“不。”不等她说完，他打断了她，“就连一分钟都别想。”</p>
他知道这么说有点伤人，但他一向如此对付那些莫名其妙崇拜他、追逐他的无知小女生。</p>
她露出了失望又怅然的表情，幽幽地：“一分钟都不行？”</p>
看着她那落寞的神情，不知怎地，他的心头突然抽了一下。</p>
他发现自己在同情她，甚至他有了“再延个几天又何妨”的念头。</p>
但很快地，这个念头被他强制驱离。“我走了。”他决绝地。</p>
“喂！”见他要走，她叫住了他。</p>
“干嘛？”他回头。</p>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台相机，“给个一分钟可以吧？”</p>
他微怔，“你要……”</p>
“拍照留念啊。”她说。</p>
他皱起眉头，“有必要吗？”</p>
“你不必那么绝吧？”她有点抱怨地，“我们好歹也相处了一个月……”</p>
他忖了一下。没错，他们相处了一个月，而这是他第一次跟一个崇拜他的小女生相处了那么久。</p>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做这么委屈的事。</p>
好吧，既然如此，他就把这个当是一个纪念。</p>
“拍就拍。”说着，他站定。</p>
瑞希失望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飞快地将相机搁在书桌上，寻找着最好的角度……</p>
“你又忙什么？”他皱皱眉头。</p>
“合照啊。”她说。</p>
“你刚才没说要合照。”</p>
“又不会掉肉。”她负气地白了他一眼。</p>
“好好好，你高兴就好，可不可以再快点？”他声声催促。</p>
“就好了……”在他的催促下，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好角度。</p>
按下定时键，她拔腿就往他身边跑。站定，她不管他肯不肯地就勾住了他的手臂。</p>
他又皱眉，“干嘛？”</p>
“看镜头。”她说，然后努力对着镜头笑。</p>
等了一会儿，闪光灯没亮。</p>
“喂，你到底会不会弄？”他挣开了她的手，双手抱胸地睇着她。</p>
“奇了……”她疑惑地蹙起眉头，然后离开了他身边，往相机走去。</p>
就在此时，喀嚓一声，闪光灯亮了——</p>
“啊……”瑞希吓了一跳。</p>
见状，道广抿唇一笑，狡黠地：“拍好了，再见。”说罢，他转身就走，唇边还挂着一抹恶作剧的笑。</p>
“ㄟ，不算啦！”瑞希焦急地追上去，“重来。”</p>
“一分钟已经超过了，你还想怎样？”看见她那张焦虑的脸，他忍不住笑着。</p>
“可是……”她是想合照耶，现在变成了独照，那她想跟他一起入镜的美梦不是破碎了？</p>
不，不行，再怎么样，她都要跟他拍一张相片。</p>
“拜托啦。”她求他。</p>
“不要。”他迳自往外走去。</p>
“喂，你行行好……”她不死心的纠缠着他。</p>
他露出了受不了的不耐表情。“你烦不烦啊？”</p>
“不烦。”她直视着他，毫不掩饰对他的仰慕及崇拜，“我喜欢你。”</p>
他一怔，惊讶地看着她。</p>
这不是第一次有小女生这么对他说，但不同以往的是，这一次他有震惊的感觉。</p>
她的神情很认真，认真得让人觉得不知所措。</p>
就因为不知所措，他冲口就回了她一句话。“可是我喜欢聪明的女生。”</p>
他以为她会回他几句，但她却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什么都没说。</p>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及表情让他的心抽痛起来——</p>
转过身，他急着逃开。而这一次，她没有再追上来。</p>
走出她家老旧的平房，他回头一望，胸口突然有种郁闷感。</p>
也许是连续来了一个月吧，要离开时，他竟然有了依依不舍的奇怪感觉。</p>
是对她，还是对这个地方呢？他没有多想，因为他可以确定，他不会再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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