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询挺直着脊梁，垂着眼帘，不卑不亢，面上波澜不惊。 只有在听到圣谕的那刻，手指微动，其他时候都平静如水，任谁也看不出情绪。 “霍卿。”慕容崎唤着。 一众大臣都心知肚明，皇上对这位霍元帅青睐有加，比其他大臣都多了几分亲昵。 或许是从龙之功，或许是定鼎之功，两人的关系比君臣还要深厚一些。 只有少数皇帝的亲信知晓，皇帝对霍元帅还有其他情意。 但是，刚才圣谕一出，他们就推断，霍元帅肯定拒了皇帝费尽心思之意。 “臣在。”霍云霄知道慕容崎故意的，就是在敲打她，让她知道违抗他意愿，他会有其他办法让她臣服。 天下已定，他就要在她面前立威。 “这位……就赐给你了，以慰芳心，面首也罢，男宠也罢，霍卿值得。”慕容崎微笑着说。 皇帝此番话语一出，所有大臣都噤若寒蝉，如此轻浮之言，荒诞之事，居然出自陛下之口。 这位霍元帅是怎么惹到皇帝了？ 看来必定是惹得不轻，才让一向勤勉端正的皇帝如此对待，明摆着是要给两人难堪。 他们深厚的君臣关系破裂了？ 也不知这位布衣是何身份，值得皇帝用‘芳心’二字形容，那岂不是说霍元帅对这位布衣有情？ 明知有情却不赐婚，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先赐婚，再赏赐。 这分明是戏弄，是侮辱。 霍云霄虽然是武将，也是女子，这样岂不是坏了她的名节，以后又怎么和那位探花琴瑟和鸣？ 这……不光是君臣关系破裂，好像要卸磨杀驴啊！ 这到底怎么了，霍元帅如今名声在外，都是赞誉有加，这传出去，如何解释？ 霍元帅在皇帝跟前失宠了？ 文武百官都是人中智者，皇帝的一个眼神，他们都能嗅出几分意味，如此这般的殿前轻慢，他们心中早已有了衡量。 皇帝要向功臣开刀。 人人开始自危。 “霍云霄，叩谢陛下恩宠。”霍云霄看似浑然不在意，“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一片好意，定会好好相待。” 慕容崎浅笑，“霍卿虽身为女子，可谋略与气魄皆不输于男子，男子有的，霍卿也能有，这是朕对霍卿的偏爱，霍卿可莫要会错意。” “他一褚国亡国君，实在配不上霍卿，朕也是为难，觉得成为霍卿的二公，也不是不可。” 皇帝的话出口，文武百官暗咽口水，原来那布衣竟然是亡国君，还是那名誉狼藉的褚询。 他……与霍元帅，还有首尾。 这惊天大瓜，出自皇帝之口，天下人共吃。 这未免也太过荒唐，离谱，让人难以下咽。 果然国家大了，什么奇闻轶事都能发生。 皇帝亲赐二公，实在是有违伦常。 霍云霄手指都要捏断，她恨不得掘了慕容家的祖坟。 她只是要护着褚询，也未曾想再嫁。方才他当着文武百官赐婚，她强忍着接受。想着再弄个什么身份，扭转乾坤。 现在这狗皇帝就是要让她出丑，让褚询再无藏身之地。 赐她二公，这是嘉奖吗？这是毁了她和褚询。 “陛下，收回先前的赐婚，臣不同意。” 文武百官皆抽冷气，霍云霄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让皇帝收回圣旨。 “哦？”慕容崎故作惊诧，“朕都是听取了霍卿的意思，才宣旨的，君无戏言，怎可轻易收回。” “陛下，我们君臣一场，你何必这样为难臣，臣无心嫁娶，只想护他余生安危。” “他是亡国君又怎样，现在天下一家，他也是天宁国的一员。” “他为了保住百姓才降的，没有他，后面的那些国家如何能那般顺遂，天宁国哪能如此快一统？” “在臣心中，他是顶天立地的伟岸男子。” 褚询眼神颤抖，心中翻江倒海。 慕容崎轻笑，轻声呢喃，“伟岸男子！” “陛下，臣一平常女子，并不想享受那二公之福。如今天下大统，臣也可以功成身退，臣下朝后，就把……” 慕容崎打断她的话，“朕何曾说过，要你的东西。朕不要，你也休想撂下胆子。” 霍云霄脑子抽痛，不解的望着高位上的男人，他到底要闹哪样，闹成这样，不就是要逼她辞官？如今又这样，到底是何意？ 文武百官心里又是一惊，这帝王和霍元帅到底怎么了？ 这拉扯之意，皇帝好像并不想去除霍元帅，还有挽留之心。 “臣愚钝，参悟不透陛下的意思，请陛下明示。” 参不透的何止霍云霄，还有一众大臣。 只有几个宦官才明白，昨日，霍元帅走后，皇帝枯坐了一夜。 “霍卿确实愚钝。”皇帝起身，“送褚询回元帅府，霍卿留下，其他人退朝。” “陛下，请先收回赐婚的旨意。”霍云霄的声音响彻大殿。 此言一出，百官也不敢退朝。 慕容崎狠下心，“君无戏言，霍卿得到了想要的，就要失去一些，朕说过你的婚事必须经过朕的同意。” “退朝，退朝。”慕容崎驱赶着百官。 百官也是一头雾水，这帝王今日好像有点心绪不定。 褚询被侍卫请走，临走之前，他看了眼霍云霄，还有那个她口中的正人君子。 很快，大殿如同潮水，退得干干净净。 “谁让你惹朕心中不快，”慕容崎靠近霍云霄，看着她稍白皙了些的脸颊，轻声问，“做朕的正卿不好吗？” “陛下，您怎可如此对待臣。”她抬眸，看着昔日信任无比的君王，他曾经是她的后盾，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在她眼中，他是君子，是明君，唯独不是现在这样。 慕容崎看着她那痛恨他的眼神，败下阵来，“朕说服不了你，只好说服自己。你身居高位，只有这般，才能两全。这是朕给你最好的，你还想怎样？有哪一个臣子让朕如此费心费神过？” 霍云霄质问，“你就是怕我和褚询在一起，非要找一个人横插在我们中间，这样你就能高枕无忧，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天下人怎么看待我？” “朕会让天下人都心悦诚服，不会让他们置喙你半分。”慕容崎一脸真诚，“相信朕，我们依旧是最好的君臣。” “你的三成军权朕不要，你也别想着功成身退，朕在一日，你就得在一日。” 霍云霄看着慕容崎，“陛下收回赐婚，臣一生都会追随着陛下，绝无二心。” 慕容崎摇头，“朕是皇帝，岂能戏言，探花郎朕说是你的夫君，就必须是你的夫君。你不嫁也得嫁，至于你们如何自处，那是你的事。和离是不可能的，你一辈子都会和他绑定在一起。” “至于那个褚询，他已经是你的人，你想如何就如何。” “还有你，必须跟随着朕，兵符放在你那，朕才安心。” “你相信朕，朕一定会护着你的名誉，一辈子。” 看着慕容崎的眼神，霍云霄感觉他就是魔鬼，一切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中，褚询的身份，他就不会让他们在一起。 她要，他就用这种另类的方式给她。 就像军粮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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