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若白驹过隙,不过忽然而已。 自魔世封印意外打开,帝鬼降临人界,引动魔祸血劫以来,群侠难以抵御,人界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当此内忧外患,瞬息万变之际,孤鸿寄语以命成就铸心一局,通过杀师血继的方式,将止戈剑印传承给俏如来。 而彼时的史家长子,今日的墨家钜子也的确不负众望,手持诛魔之利,心秉渡世大愿。 尽管护世之兵尚未完成,但在天运加成下,俏如来豁命化身修罗怒相,血刹灭魔之招力挽狂澜于旦夕,成功击败修罗帝王。 然成也史家人,败也史家人。 更或者说,与编剧吃过火锅的交情也压不过自家师尊官方盖章敲定、九算公认的天运奇差。 只见突兀一刀变生肘腋,果断狠辣地斩下帝鬼头颅,反手再落,邪刃破开先帝心脏。 旋即一尊象征魔国王权的鬼玺染血划空,落入刀主人掌握。 闯入战场的挺拔身影,有着邪魅的眼角、冷峻的面容。 与众不同的气质织就独属戮世摩罗的醒世灵魂。 那人身上披着件黑色绒领的战甲,掩去内中的豹纹劲装,只将泰半身躯都似罩在其中,墨绿发丝倒梳向脑后,唯留几缕结辫垂在耳畔。 翻掌将鬼玺贯入心槽,逆神邪刃倒持稳稳负背,戮世摩罗这才凝眸看向面前至亲,语调低沉无波。 “只剩下你跟我了。”倘若无视一旁被捅躺尸的某儒侠,眼下形势的确如此。 “你……” 望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人,俏如来张了张口,岂料早先鏖战暗伤顷刻反噬,摇晃连退数步。 强行压下喉间逆血,修者这才勉力聚神,道:“你早就恢复了!” 背身而立的戮世摩罗不答,径自冷笑发声:“哈哈哈……” 不明所以的阴郁诡笑回荡四周,崩塌的战场在俏如来伤疲的眼中逐渐模糊,进而陷入全然的黑暗。 镜头微微拉远,一枚黑子在伴随浮动光影落在棋盘一隅。 原本落入颓势的局面,却随着这一枚黑子的置入,而让白方大龙早有缺陷的脊骨复遭摧折。 山岗上古松孑立,木屋背面是一片阴凉,很适合修养身心的居处,恰适用于身受重创的伤患疗复伤体。 飞云缭绕山崖边,则有一方石桌似染上月色凄迷,冷辉缀亮棋上风云。 自魔世破封以来便被灵友安置在此的梁皇无忌勘破大势走向,对此只得叹息一声。 [功败垂成!] 新君即位,令原本正道属意通过斩首战术击溃修罗兵士的打算落空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原因在于—— [黑水城,已经到极限了。] 听出大师兄话意,王府当中,竹影斑驳点衬相仿棋面,荻花题叶冷静传音。 瞒者瞒不识,封邪之塔从头至尾就是一个骗局,用于营造帝鬼必死局面的一环,这点二人心知肚明。 道者不必多说,灵魔同参的双科学霸,阅历自是不凡 甚至乎原剧当中帝鬼之所以败亡,背后亦有梁皇无忌推波助澜的因由在——明知镇魔塔是假,顺势欺瞒配合布计。 虽说此生少了师兄弟囚禁环节,但想来也难不倒那位才是。 毕竟善谋者可不会将战略筹划悉数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概率身上。 智者总有办法让对方入毂,既缺了道者的巧妙配合,那就将对象反过来—— 故国倾覆危机在前,誓死抗敌的义士有之,但亦不乏投敌卖国之人。 没有敌方内应,活用魔世安插在抗魔阵营的卧底未尝不是一个选项。 而家眷落在修罗国度掌握,纵使心有百般歉疚,郭筝也只能无奈屈服,将所知情报悉数转告。 心思百转确认情节发展无有脱离掌握,外界不过须臾数息。 医者声音沉着不变:[黑水城所在的位置,是龙脉地气必经之处,也是设立综合阴阳术、术法机关的枢纽,维系镇魔龙脉的关键。] 知晓男子术法根底的中原人不多,其中定包括梁皇无忌。 寥寥数语稍作遮掩,掩去观想未来的事实,合情合理的解释过后,荻花题叶又是一语拉开话题。 [但……]一字余音未尽,提醒道者眼下危机。 人算,神算,不及天算,酆都月那预料之外的一剑,破坏伏羲九龙气运的交换,使得龙气失控暴冲,震动九界,也昭示镇魔龙脉回天乏术,因为—— [龙脊早断了。]梁皇无忌默契接过话头。 随着黑水城机关转瞬崩毁,魔世的通道,终于完全打开,无数妖魔鬼怪,率先奔来。 额心浅淡朱砂道印毫光闪烁,感知地气异样。 撤回灵识,梁皇无忌目露忧思,然心知伤体羸弱难能影响战局,因此只是强打精神,致力分享情报。 明了皇甫霜刃同己身无二的报恩决心后,暗道吾道不孤的大师兄在知晓魔世破封的那一刻起,就恨不得把自己所知一切关于魔世的情报通通塞进灵友脑子里…… 最后因为担心情报落后反而造成误导,无奈作罢。 但是他依旧将需要注意的魔物进行了重点介绍,生怕自家师弟打起架来吃亏(煞魔子表示:对此我该做何感想)。 [所幸,小空虽智巧机敏,但终究未有壮大到如同帝鬼的尊崇位置,若否,修罗国度将难破矣。] 若论基层战力,双方相差无几,然而扭转战局的关键仍在主将身上,默然片刻,雅致男声道出魔世军国深厚根基。 [灭世三尊。] “这真的有够硬啊!” 战中信口吐槽一句,借以压下心头死亡阴影笼罩带来的怯意,然而握刀单手不觉间,已是满浸冷汗。 天擎峡,出身西剑流,因报恩缘故留处中原的邪马台笑嘴角溢红,犟自站定身形,面对眼前步步逼近的凶恶魔影。 一旁伤势稍浅,然而银白披风同样血迹斑斑的天海光流动作更快。 信手发针暂解中原群侠危局的他右手回身一挥,袖中已是激发出数柄飞刀,冷冽刀身泛着刺目寒光,反袭而去。 魔世变,三尊现,十数万修罗兵众席卷灭世风波,而中原方面,失去领导者的群侠无法应战。 如今,面对源源不绝的魔兵攻势,为了掩护众人逃脱,邪马台笑、天海光流决意背水一战,而目标,赫然锁定眼前魔枭。 那人身材高大,筋肉雄武迫人,额生双角,赤紫白三色发丝交染,侧脸铭刻魔纹森然,通身恐怖气势深不可测,正是阿鼻尊·荡神灭。 此刻,嗡然翼声回旋不止,袭扫而来。 荡神灭冷哼一声,忽然出拳,拳劲滚荡席卷,竟好似风雷狂飙一般,劲力横空裹挟暗器倒卷而去。 青年临危不乱,五指点拨,光之翼形态丕变,回旋刀骤转铁质蜻蜓。 利刃随气流变化,消减逆反掌风,更潜藏危机无影。 “哟西啊!” 真正的杀招在后,邪马台笑一声厉叱,腾空飞扑,双手齐握手中夸张骇人的阔口长刀。 那刀单边开刃,刀锋斜切,犹善劈砍,但见雄沉一刀直劈而下,狂放刀气弥漫四面八方,尽封荡神灭后路。 “就这一点实力?” 轻蔑语落,阿鼻尊左手内力瞬间凝聚,骨肉肤色竟然顷刻变得发青黑如铁。 这面铜浇铁铸般的腕轮生承狂烈刀劲,那厢魔者又是真元加催:“喝——” 右掌径直探出,闪电般按向刀者中门,峡谷当中猝然凭空卷起一股骇人腥风,像是浓稠到化不开的血水,闻之欲呕。 腕刀交锋在前,狠掌逼命在后,邪马台笑眉头更紧,趁隙借力反震抬刀,斩马刀横架拦在胸前。 “当!” 一声巨响过后,刀者但感一股沛然大力袭身,他的身体瞬间倒飞了出去。 见状天海光流惊呼一声:“kaki(笑)!” 身法快动接下好友躯体,厉掌余劲未散带动二人整体连退了数步,脚下步步生印。 一股不正常的潮红涌上面庞,邪马台笑喉咙一鼓。 “噗!” 一口血水已是吐出,淋在了斩马刀上,留下了一道道赤痕,触目惊心。 粗粝手指抚过阔刀刀身,刀身上如今随着血水流过已现出了一个掌印,连掌上纹理都清晰无比。 察此,刀者心下更添骇然,兵器经过废窑那人重铸过后已是罕有的坚韧,不想竟为对手轻易留痕。 不及细思,又闻荡神灭藐视出声:“你们,没招了吗?” “你是在靠北喔,气震万里!” 言罢,阔刀刀身一震,邪马台笑右手一提斩马刀左手同持,瞬间举至头顶,随后一刀斩下,状似劈山。 一时间,刀气纵横披靡,默契配合掩去风中古怪轻鸣。 “嗡!” 奇诡暗器骤变翼刀形态,破风掠空,掀动层层涟漪波纹,逼命锐芒落处紧扣阿鼻尊要害而去。 荡神灭以掌作刀,劈出两股强劲的拳劲,带偏暗器走向同时,夹带无匹暗紫魔氛,卷起一个真气的涡漩,竟硬把刀气溶浑化解。 内心深感对方掌势雄沉,邪马台笑手下动作不停,刀更急,势更狠,刀势更见霸道。 青年趁隙抢攻而上,五指顺握光之翼在手,薄刃挥洒短兵相接。 天海光流虽是根基落于下风,但却更见刺杀之术的精巧奥妙,往往以不可思议地角度斩向阿鼻尊,使得对方不得不以力压人。 独对西剑流双部合击,荡神灭攻防未曾稍减,忽拳、忽掌、忽腿,招招开碑裂石,式式雄劲扫荡,气流震天地。 反观邪马台笑,天海光流一方赫见岌岌可危,然愈入颓势,默契更密,意志更坚。 极力抵抗的两人,挥洒着汗与血,在阿鼻无间中,扬沙辟尘。 而战局边缘,一旁魔兵屠杀群侠,尸横遍野,悲鸣声不绝于耳。 薄刃横格袭身掌气,青年借机化退,披风再舞,双手箕张,数十银光化作点点星流,一并射出,击杀魔兵划开生路,示意群侠退走。 “kaki(笑)!” 心虽感无奈,但决意仍旧不改,紧切一语提醒好友此战旨在拖延。 男声入耳,邪马台笑眉头一轩,巨力提运迫退阿鼻尊,旋即头也不回反手一刀。 “煞啊!打不赢的就快走!别在那等死!” 斩马刀横身怒扫,扩大战果,巩固生门。 生机在前,群侠精神大振,又闻刀者提醒之语,此刻相继争先恐后逃之夭夭。 “不行了,快走啊!”“走啊,走啊!” 天海光流在后掩护群侠撤退,邪马台笑舞动阔刀缠战荡神灭,不容魔者再进方寸。 沉猛一掌震退刀者,阿鼻尊脚步坦然依旧,一步一步宛若无间鬼泣,敲在二人心头,应和死神低语。 “掩护弱者逃脱,有意义吗。” “怎样?就是不爽让你们得逞啦!呀煞!”尽管身陷如斯困境,刀者言谈犹是不落豪杰眉角。 言罢,邪马台笑又是挥刀向前,无畏迎上荡神灭。 魔者对此昂然因应,掌刀交错震撼四方。 一刀落下,刀者手中阔刀未停,而是接踵而至连斩四刀。 双足稳立,手中阔刀近乎于瞬间化作四道匹练,看似出刀有先后,可是却近乎同一时间斩出。 斩马刀霎时间蓝紫色光芒大闪,通体雷息萦绕,如同晴天霹雳。 三界刀雷 气劲灌掌,阿鼻尊肉掌好似精铁寒钢,单手作推山之状,骇人劲力如狂风乱卷,寒风似刃,变招之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一击倾覆天劫雷云,兵部强招无功而返,雄掌威力不减,持续进逼。 “kaki(笑)!kakiyaku(快走)!” 天海光流见状,步伐疾踩如飞鸟遨游,扬手薄刃离尘,光之翼横渡进取荡神灭周身大穴,意在吸引对方火力,更显断后决心, 个性高傲若阿鼻尊岂容人族挑衅。 “愚蠢!” 冷嘲脱口,绝掌走势迅改,大袖鼓荡扫落漫天暗器,信手凝练一点至极内力按向青年。 “光流!” 察觉对手行招威势万钧,刀者重步踏地,甘心为友代挡在前,阔刀一横,当即一挡。 邪马台笑口角溢血再添新彩,双足在泥土之间脱出长长深痕,倍见对手刚刚那一招之雄沉。 再度接下好友残躯的天海光流,语意急切更近恨铁不成钢,他道:“kukikakiyaku(不是叫你走了吗)?!” 险关在前,自觉断后绝无生还可能的邪马台笑对此只是装聋作哑;“你这句讲什么我听不懂啦!” 与此同时,荡神灭仍是步步紧逼,不断推进战线。 “kaki(笑)!” 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天海光流手掌一翻又是数枚暗器钳在指间。 决意既定,没人愿意退,没人愿意舍弃同伴,若不能同生,宁愿同死不屈。 “kakiyaku(准备了)!” 魔者在前,刀者、青年最后深深对视一眼,似欲记牢彼此音容。 “雷火破云,喝——!” 邪马台笑率先发难,人未近,周身炎流更添威势,斩马刀掠空急转,炎流更盛,将交战处染成一片绯红。 眼见方圆丈许尽被炽热烈焰焚化,曤日刀平架抵住重黎霸道。 硬接浑厚刀劲,万雪夜只觉浑身燥热,内元微提,清凉之感游走全身,化消炼狱尊炎热内劲。 足尖点地拉开应招距离,疏冷目光这才得闲打量来者形貌—— 肩裹血色披风,赤金云冠,赭衣重甲,红发如火,眉斜入鬓,五官硬直,腾腾魔气在其身后凝作一道暗金法环倍见威势赫赫。 炽阎天手握一柄魔焰缭绕的阔刃长刀,刀尖垂地,地面上顿显深痕,隐有烧焦痕迹。 狂野冷静并存的眼神,潜藏杀意深湛,为数十年的师徒情义也好,站在侵略者立场出手也罢,眼下刀锋掀开无边烈火。 炼狱尊元功饱提,重黎悍威凛然带杀,招行并步劈刀,令人望之生寒。 “你就这一点程度?” 挑衅背后,是无边恨火,是无穷炽能,是燎原人间的魔祸! 觑得焰刀携带雷霆之势,狂扫而来,绝断生机,万雪夜虽是受伤,依旧不畏不惧,转身拉刀,冰刃幻造冬日微雨。 曤日逆斩而出,划出一轮清寒弧月,在场魔兵耳中瞬间生出可怕嗡鸣,如穿金碎石。 铿然交响,重黎所过之处细密如丝的雨幕瞬间崩碎如雾,形成了一条巨大的豁口,焰刀冰刃交迸万点星火。 两式交换,万雪夜抽身急退,妙用提膝后撩刀,冰刃划地,卸去反震力道,刀者身形微沉,坚定双足没土三寸。 反观炽阎天稳立不摇,猩红瞳仁定视着眼前人,焰刀一摆,道:“这口重黎本该传与吾徒斩敌百胜。” 散去魔焰的重黎甫露真容,那是一口花纹繁复的古铜重刀,系在刀镡上的赤红缎带随风飘舞。 那是爱徒生前赠礼,象征其百岁时亲手取得的魔将荣耀,而师者传承诺言也正是在当时立下。 “是你断了这饮血之路。” 低沉声线递出失意言辞,更见杀心昭然。 万雪夜五指一拨,掌心一按,刀行守势,面色平静,纠正开口:“只会用来杀人的兵器毫无价值。” 并非妄言,而是仁刀昔日教养点滴在心,恨世嫉俗的朔夜已成过去,如今留下的唯有仁善包容的雪夜。 话甫落,炼狱尊翻腕再走上步摘星刀:“吾将用你的血,祭此刃,祭吾徒!”烈焰幻为刀芒,宛如黑夜转为白昼。 “呛~”“铮~” 几乎同时响起的刀鸣声。 只在那落叶卷动的刹那两人已碰撞了十数次互攻了近十余招,身法卷起的气劲已将周遭枯叶全数卷起,露出了下面黑褐色的土地。 周遭所有枯叶霎时如化齑粉,两道身影再度分开。 万雪夜目光锐利一瞬,名招立运:“残月凝雪。” 曤日顺化迷蒙乌影,刀光霍霍好似化作寒风吹过。 刀身旋转,内力频催,漫天雪沫像是被一股古怪力量吸摄了过来,翻绞在一起,很是奇异。 这厢炽阎天无隙穿插左右挂刀,重黎威能再提,火爆炎流冲散冰冷雪雾。 那面刀者身法不停,缓刀后穿刀,步伐古怪绝伦,贴身欺进炼狱尊立足处,诡寒刀气一晃而过。 炼狱尊不及反应,肩头负创见红,虎目稍凝,“冻气入体……” 沉吟方落,灼热内息吞吐,立时驱散异种真气,赤血凝晶自伤口嗤嗤激射而出。 附有内力的血晶如漫天花雨一般悉数打在万雪夜腰腹。 “噗!” 万雪夜被一路推出十余丈,腰身遍布血痕伤口,低头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真是你杀了吾徒吗?真是令人不敢置信。” 古铜重刀斜指身前刀者,炼狱尊眼神睥睨,傲然姿态一览无余。 直面死关,眸光仍是清寂如初,万雪夜冷淡呛声:“是不相信你的徒弟只有这一点实力吗?” “你还能逞多少的口舌。” 言罢,炽阎天再赞无匹一刀,赤红刀芒锐不可当,气机封锁敌手规避空间。 冻气失效,随即便是兵刃临身。万雪夜虽欲阻魔祸肆虐,但却首度感受到死亡与绝望竟是如此接近。 五指攥紧仁刀曤日,刀者心知唯有豁命闯关一搏生机,当机立断:“飞鳞破甲!” 伴随一声森寒龙吟,冰刃浮现银霜层叠,而后一道可怕黑芒如水幕般在密林一闪而逝,突兀的如昙花一现。 只因升腾的燎云恶火登时令得雪融冰消,古铜重刀泛起赤色焰光,与仁刀曤日短兵相接,沉重之力道刹那动荡万雪夜掌心, “好弱的刀。”似有心还无意,炼狱尊随口挑衅一句。 闻言,刀者眼神骤冷,坚定意志跨越肉体极限,将原本欲脱手的冰刃再度握紧,喑哑出声。 “不准你侮辱这口刀!” 并步崩刀格开重黎,曤日高扬无隙再运雪流回空,殊料冰刃方起复止,宛若被按下休止符一般。 但见血染黄土,潺潺血流源自被洞穿的肩胛骨。 数度攻防易位过后,荡神灭右手五指如钩,游龙探爪般的一击破开肌肤,贯穿刀者骨节缝隙。 阿鼻尊神色狠厉,暗劲加催。 “啊!”惊闻一声惨叫,邪马台笑左臂竟是被生生撕扯下来。 定睛一看,二人身形已是分开。 因着断臂缘故,刀者身形摇晃,一个不稳失了平衡,整个人立时扑倒在地。 荡神灭本欲进逼,步履将提,眼前蓦见刀光迅闪,宛若活物的飞刀游弋直奔己身而来。 天海光流瞳孔一缩,风尘中紫芒一亮,自己的飞刀已被魔者擒在手中,转瞬已被搓成铁屑随风而去。 阿鼻尊也不废话,踏步向前行去,他第一步方落,左手五指凌空一过一抓,手中再多出一柄飞刀,直直坠在地上。 青年却不见迟疑,袍袖一抖,袖中立见滑出一柄飞刀,三寸七分,冰冷飞刀薄如蝉翼。 天海光流腰身一拧,飞刀已自空中划出一道灿烂锐光,去势如影似电,一闪而逝。 “叮!”一声脆鸣,飞刀已在荡神灭紫意弥漫的手心折成两截。 下一刻,阿鼻尊脸色忽变。 但见那飞刀之后,犹有三柄飞刀首尾衔接,彼此似连为一体,合力一处,一点突破魔者护体罡气。 面对如此惊人变化,荡神灭不慌不忙,左手暗紫异光倏凝,顷刻外放,旋即血水飞洒。 银白披风飘落,天海光流吐血倒飞而出,步了邪马台笑后尘,落在刀者边上。 面前,阿鼻尊单臂作推掌之势,掌心赫见一条破开的血口,那是一柄飞刀划破肌肤所留。 收手负背,他道:“有些能耐,可惜,仍是这点能耐。” 邪马台笑撑刀起身,天海光流踉跄随后,一身豪气、一生义气,浴血的二人心知生路尽断,话语犹原无惧。 “拖得够久了,哈哈哈!” 掩护计成,随即,便是最后的信念,一句一顿,圆满视死如归的壮烈灵魂心中最后的憾恨。 “欠中原的、欠俏如来的,现在就一次还清吧!” [亏欠么?]医者突兀一语令梁皇无忌再度忆起双手所染血腥。 对此,刚正道者眉头越发皱紧,话题似乎偏差得有些远了。 梁皇无忌努力思考彼此谈话主题是由何时开始偏差,想来大约是从传声符印另一头的荻花题叶为抵御魔祸计,出言问询道者那门功法习练进境时开始的。 那是保证梁皇无忌能恢复魔身,解放完整根基,并不会让心性回归远久前的关键所在。 很能明白对方旧事重提的理由,道者目光微瞑,低声说:[他们是我之罪愆,而非我之亏欠。] 这话听起来有逃避责任的嫌疑,但荻花题叶却将内中差别听得分明。 灵魔大战中变相死在邪神将手中的人绝不在少数,这些可归为道者之恶,一若小空、雷狩之于西剑流。 身处江湖,杀人人杀本就是潜规则所在,既然入了这名利场,立足世俗强以所谓“道德”苛求江湖人岂非可笑。 而真正令梁皇无忌、邪马台笑、天海光流襄助正道一开始的原动力只是亏欠,对灵尊,对俏如来的亏欠。 荻花题叶心头稍松,所幸大师兄不是顶着成千上万条亡魂的心理压力上阵,若否道者迟早有一天会崩溃。 医者指尖微动,摩挲着一枚白子,沉默片刻,问:[抛弃杀戮,抛弃仇恨,舍去大喜大悲,舍去癫狂贪嗔,一心修道,只为一份恩情?] 如此想来或也不差,但维系人心魔性的绳索一旦绷断又该如何? 此言仍是试探,意在考量梁皇无忌心境是否足以奔赴抗魔前线。 [一心为魔,道亦是魔;一心入道,魔亦成道。道与魔,只差一线。]梁皇无忌垂眸敛光,照见道心澄澈。 [何解?][心安而已。] [如此而已?][已是足够。] “的确,已是足够。” 三问三答过后,对大师兄如今心性大抵有数的荻花题叶嘴角轻扬,自语出声。 “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唯求心安而已。” 因小妹缘故,对邪马台笑尚有人情欠奉的医者自然不会坐视西剑流双部败亡。 然而点睛化龙活动范围受限,因此出手者仍旧只有——玲珑雪霏。 女子是在搏命之招将发当口赶到的现场,一缕紫烟宛如蒙蒙烟雨,纷纷扬扬,同点点星光一道,步入战场。 旁人只感星空灿然一瞬,浮沉银辉因循周天星斗列阵,阵图已是突破魔氛扰扰。 江山灵绢霍得展开—— 虚景分作黑白两色,犹如两条衔尾相连的游鱼,周身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图外阴阳谶言环绕其上、图内太极符箓隐现其中。 此身曾为紫薇垣备选,因此对阵图运用自有把握法门,卷轴倏开已将浴血二人圈在图内乾坤当中。 灵光瞬闪,邪马台笑、天海光流身影已然不见,确保无后顾之忧,旋即莲足落地,玲珑雪霏抬眸定视荡神灭,做足突围准备。 一系列动作完成在电光火石间,阿鼻尊这才看清眼前人形象—— 紫黑罗裙勾勒姣好身段,袖领金边点缀,丝网帷帽覆发掩藏起女子真容,周身气息平和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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