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洲转了一大圈的梁启超、蒋百里一行，终于回了国。</p>
几天后，蔡元培以及李谕等人在会贤堂饭庄宴请了他们。</p>
蔡元培说：“任公，这次出去的时间不短，收获一定不少吧。”</p>
梁启超端起酒杯先品了一口黄酒，然后说：“失望，堪称彻头彻尾的失望！过去的欧洲是古老中国努力学习的方向，而经过大战后的欧洲，简直成了警醒中国的标志。落差实在大到让我难以描述。”</p>
蔡元培说：“任公还去了圣彼得堡？”</p>
梁启超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了解了那里的情况，听说来自北边这个国家的思想正在国内学生和知识分子中蔓延。”</p>
蔡元培说：“任公，你要是去校园中走走，就会发现如今的学生已经不是过去的学生了，他们可不会仅仅满足于课堂上所学。”</p>
“我明白，和会失败，引发了学生运动，”梁启超说，“这件事不能怪他们，谁能想到，霸权终究是战胜了公理。我们之前一直还做正义人道的好梦，现在梦碎了，才猛然惊醒，原来列强终究还是列强，和一百年前签订《维也纳会议》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是几个大国鬼鬼祟祟地将所有的事情决定，牺牲小国的利益。”</p>
蔡元培叹道：“还是疏才兄弟有先见，多年前就侧面提过多次。”</p>
李谕笑道：“都是胡乱猜测，毕竟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教训就是永远学不到教训。”</p>
梁启超说：“我算明白了，洋人的资本主义救不了我们，因为连他们自己都救不了；至于北面俄国的主义，看着有点势头，但我们又和俄国有太多不一样。”</p>
蔡元培说：“守常（李大钊字）在北大时常常给我们讲苏俄的事情，俄国的布尔什维克真有两下子，那个叫做伏龙芝的将军，才几年的时间，竟然已经把白俄的军队各个击溃。他们的主义说不定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p>
梁启超说：“着实想不到他们可以突出重围，在战前，其军事和经济力量都那么弱。现在我真的不敢预测战争走向，以前觉得德国会赢，结果德国输了；后来我认为布尔什维克赢不了，又与我的预测相反。”</p>
李谕说：“我听别人说过，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短期看军事，中期看经济，长期看主义。不管怎么说，苏俄必然会是个巨人。”</p>
梁启超却感慨道：“太新的东西，连学习的把手都找不到。哎，我对未来彻底迷茫了！以前还能着书立说写点文章研究研究国家要怎么变好，此时一句话都说不出。”</p>
李谕说：“任公不必这么悲观，好在这么多年让我们知道，不能照搬洋人的东西。”</p>
“所以才让人更加迷茫啊！”梁启超叹道，然后说，“还有一件事，这次我经由美国回国时，法国那位伟大的女科学家居里女士，和我坐了同一条船。她要访问美国，而且说结束美国的访问后，就会应疏才的邀约来中国。”</p>
蔡元培高兴道：“太好了，居里女士是全世界都敬仰的最成功的女科学家！”</p>
梁启超说：“这件事启发了我，疏才兄弟，咱们干脆成立一家讲学社，每年请几位国际上知名的学者来中国讲学。”</p>
李谕同意：“我虽然能请来不少，但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要是有个团体，就能更好地接待这些伟大的思想。”</p>
梁启超说：“教育为立国之本，请有名望的学者，同样是教育国人。”</p>
李谕说：“作用当然是有的，但真要强国，义务教育才是根本。”</p>
“但义务教育只能由政府来做，”梁启超说，“因此政治终究是件大事，尤其是当下的政治，关乎一个国家陷入困顿之后的大方向。”</p>
李谕说：“现在国内调兵遣将，马上就要打场仗。”</p>
不仅李谕，不少人也有类似预感，蒋百里是军事专家，关心这方面的事，“直系的军队兵强马壮，北京过不了多久就要变天。即便皖系有刚刚以日本标准建起来的四万参战军，面对湖南前线打了多年仗的吴佩孚部，根本不堪一击。”</p>
蒋百里的预言比较准，直皖战争中，皖系的军队表现异常拉胯，短短五天就被吴佩孚击溃。</p>
从此以后，皖系直接一蹶不振。</p>
梁启超叹道：“本来五四以后，国内的思想界、教育界已经有了一场质的变化，结果又要被军阀的混战打断。”</p>
这事确实挺无奈的。</p>
只能说是必走的弯路……</p>
——</p>
一个月后，居里夫人乘坐轮船抵达上海港。</p>
李谕夫妇、蔡元培、胡刚复以及史量才等新闻界人士等一同前去迎接，就连目前在国内的杜威和罗素也来到了上海。</p>
居里夫人刚从轮船上走下来，就收到了一阵热烈的掌声，上海各大高校的学生来了不少，尤其是女学生，能在学界有如此地位的女科学家真心太少见。</p>
李谕拿着一束鲜花上前送给她：“欢迎你，居里女士。”</p>
居里夫人接过来说：“很荣幸来到李谕先生的国度。”</p>
接风宴后，居里夫人随即在大同大学举行了一场演讲，听众非常多，上海的女学生基本到齐了。</p>
“踏上中国，我心中有很多别样的情绪。我知道中国在很多方面还继续发展，但我却能看得出中国人有一种潜在的对梦想不懈追求的毅力。或许这就是文明古国的底蕴，我十分羡慕。因为再难，你们终归有一个国家，而我的祖国波兰，现在还面临战争的考验。</p>
“所以我认为，只要诸位有梦想，就一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人。</p>
“千万不要失去梦想这个最重要的引导明灯。</p>
“……”</p>
居里没有说很多关于放射性的内容，这是李谕特意嘱咐她的，毕竟不是学术演讲。</p>
此前罗素想给中国听众认真阐述他擅长的数理逻辑，并且一直声称“在数理逻辑取得突破之前，想解决任何哲学问题，都是不可行的”。 他说得当然没毛病，不过他研究的是纯数学，哲学也是很讲究逻辑的哲学，很多人根本听不懂，因此演讲的效果一点都不好，大部分人甚至无法理解这也是哲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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