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触景生情，周槊敏从不来这里。祠堂他也从不来。</p>
当他发现周絔行时常过来完全是个意外。</p>
几年前的半夜，周槊敏人老了，觉少，实在睡不着，一个人趁着月光还明亮时出来走走，不知不觉走到后面，祠堂赫立在眼前。他听见地上车库里有动静。</p>
朝南的方向有扇窗户，比较矮，一米八的成年人站过去得弯腰才能不被发现。周渡唐成熟稳重，但是个爱炫耀的主儿。买了车爱嘚瑟，有了老婆爱嘚瑟，时不时会将朋友带到家里，大门和窗户就是供他们参观的地方。</p>
陈继学着周槊敏的样子，悄悄地从窗户底下探头，眼睛溜圆地向里面看。</p>
一月底的天，大半夜冷的人不想出被窝，车库里没空调没地暖，周絔行却光着膀子在搏击。</p>
汗水疯狂地从他脸上流往脖子，胸口，继续向下，面前底部写着 500KG 的搏击桩被他打得不成样子。</p>
陈继毫不怀疑，如果那里站着的是个人，现在已经被眼神带有戾气的周絔行打死了。</p>
里面不止搏击桩，还有许多陈继知道但叫不出名字的运动器械，全是暴力运动能用得到的。</p>
周槊敏无声：“看完了，我们走吧。”</p>
陈继心惊地收回视线，胆颤地跟紧周槊敏的脚步，没有发出一点声音。</p>
等到了远离车库的地方他才说：“他为什么半夜来这里。”</p>
周槊敏说：“白天你们一直在一起。”</p>
陈继说道：“我们晚上也在一起。”</p>
周槊敏说：“自从被茯苓带回家，你有了母亲的爱，睡眠质量很好。”</p>
陈继咬紧唇，无法从刚才的震撼里回神。</p>
周槊敏道：“小行没有父母的爱。”</p>
出门前他带了手杖，在下了两小时的雪早已变成一片白的地上点着：“我并不是说渡唐和易佰虐待他，他们对他挺好的，别的小孩子有什么东西，小行拥有的只会比那些更好。可是两个男人组建了一个能生孩子的家庭到底和正常的家庭不一样。和渡唐的小时候很像，小行天生就比别人家的小孩儿聪明许多。以前看到渡唐这个样子，我觉得是他优秀有能力，不交朋友独来独往挺好的，当我看见比他还要......还要严重的小行的时候，我倒觉得天有点塌了。”</p>
音色里带着点苦中作乐的轻笑，周槊敏活在悔恨里面：“对于小行，我无能为力。他的观察能力很强，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来渡唐和易佰之间的关系和别人家不一样，他也能感觉到渡唐接纳他，只是因为我让他留个后代的逼迫。他爱小行，但又不是真正的父爱。易佰爱小行，是母亲的爱，可是他时刻都记得自己是一个男人，很多时候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就会对小行说他是一个小怪物这种话。”</p>
“我也爱小行，”周槊敏停顿半晌，才说，“在他总是对我说，不开心的时候，我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p>
“一个几岁的孩子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他把自己扔掉，又自己回来，无意间看到那个小本子，我才知道是什么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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