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心里酸得直冒泡，就是一张脸绷得紧紧的，眉目冷潇，叫人绝对察觉不出半分不妥。 </p>

兰絮就也没发现。 </p>

她跟他说：“我要跟云萍一起下山，你要不要一起？” </p>

戌亭歪了歪脑袋。 </p>

他不太能理解“下山”，兰絮干脆说：“我们跟云萍一起走。” </p>

这下戌亭听懂了，只是跟着那两脚兽走一段路，他“嗯”了声：“好。” </p>

然后，他单只手抱起兰絮，兰絮也习以为常，只云萍悄悄瞥了一眼，满脸通红——这，这也太狂浪了！ </p>

但不知为何，就，还挺合适的？ </p>

不是话本里的郎才女貌，而是天然与野性，水乳交融。 </p>

她摇摇头不再想，自己在前面带路，山大王抱着兰絮，殿后。 </p>

她上山时，不眠不休花费六个时辰，下山反而很简单，神奇的是，那些伺机而动的动物，全都不见了，半分不敢造次。 </p>

她不知道是因为山大王这个人形动物驱散器，只以为是山神助力，赶紧加快脚步。 </p>

这就省了不少时间。 </p>

兰絮靠在戌亭身上，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时辰。 </p>

此时，他们进行最后一次休息，戌亭给兰絮摘了好多果子，云萍水囊里没水了，兰絮把果子分给她。 </p>

云萍也拿出她带的一张饼子，分给兰絮。 </p>

饼子是用猪油烙的，金黄金黄，上面撒着葱花，又咸又香，连放久了的硬，都变成特有的嚼劲。 </p>

兰絮吃着吃着，一滴眼泪倏地溢出眼眶，从面颊滑落。 </p>

天啊，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p>

这滴泪看得人心酸酸的，云萍忍不住把剩下的饼塞给兰絮：“都给你吃，别哭了。” </p>

戌亭比较直接，既然是饼子导致兰絮哭，那也就是两脚兽的错。 </p>

他冷冷瞪了眼云萍，把云萍无端吓一哆嗦，好在兰絮捏了下他脸颊，撕下一块饼，塞到他嘴里：“尝尝。” </p>

戌亭嚼嚼嚼。 </p>

兰絮双眼如蓄一泓清泉，期待：“怎么样，好吃吧！” </p>

对戌亭而言，饼子索然无味，他喜欢带着余温的生肉，浓重的血水，滑入喉咙，那才是极致的美味。 </p>

但她说好吃。 </p>

他看着她，点了点头。 </p>

兰絮：“山下还有好多好多，这么好吃的东西！” </p>

戌亭：“山、下。” </p>

兰絮：“对，下山就去为了去山下！” </p>

戌亭突兀地问了一嘴：“人，在山下？” </p>

兰絮：“是啊，山下有好多人。” </p>

戌亭沉默了。 </p>

他们继续行进，不到半个时辰，隐隐的，已经能看到远处城镇的炊烟。 </p>

虽然看起来近，实际还远着，却比之前好太多了。 </p>

兰絮小声欢呼：“快到了！我第一件事要洗澡，热水澡！” </p>

戌亭眯眼，漆黑的眸底倒映出远处指甲盖大的屋舍，有人在屋顶修修补补，有人挑担子走动，充满他不曾见过的烟火气息。 </p>

他眼瞳倏地一颤，停下了脚步。 </p>

那个地方，就是山下。 </p>

他曾经在六岁时，见过山下的风景，跟他所在的，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p>

他不喜欢那个世界。 </p>

兰絮却想去，她翘首以盼，双眼晶亮，无限向往着，恨不得化成一只雪白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下山去。 </p>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把鸟儿放飞后，她就流连在俗世里，再也不回来了。 </p>

戌亭呼吸骤地窒住，他抱着兰絮的小臂，肌肉如满弦的弓蓦地绷紧，勾出强有力的线条，指尖却泛白。 </p>

他蓦地从胸腔里，发出一声愤怒的：“呼噜噜噜……” </p>

那是强大的野兽在自己的地盘，发出的驱赶外敌的警告，云萍即使听不懂，本能却让她有点腿软。 </p>

兰絮也诧异，问戌亭：“你怎么了？” </p>

下一瞬，他二话不说，抱着兰絮一头扎进了一旁的野林子里。 </p>

听到动静，云萍回头，却一个人影不见，她赶紧问：“兰絮，你去哪？” </p>

不一会儿，远处才传来一声回音：“你先回去——” </p>

兰絮也懵呢，戌亭可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要带她回去。 </p>

不用跟在别人身后，他脚程极快，对着十米高的陡坡，都能直接滑下去。 </p>

代步车秒变过山车，吓得兰絮闭眼，死死抱着他的脖颈。 </p>

她欲哭无泪，问系统：“戌亭不肯下山吗？” </p>

系统：“他自己不肯下山，也不肯让你下山。” </p>

兰絮：“……” </p>

这是她半场开香槟的报应吗？ </p>

系统整合着新信息，说：“我已经把云萍的路线记录下来了，我可以给你指路，你就可以下山啦。” </p>

让她走上四五个时辰？兰絮很有自知之明：“我会累死的。” </p>

系统：“……”毫不意外呢。 </p>

不过，它也不建议兰絮违背戌亭的意愿下山，最开始它想让兰絮下山，最大的原因，就是要避开死在戌亭手里的可能性。 </p>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它非要兰絮下山，先不说途中风险，反正一定会被戌亭追上，惹怒他更没必要。 </p>

兰絮也是清楚这一点，直接放弃挣扎。 </p>

可山上的日子，就是再好，也是不便的。 </p>

她考虑要不要自己哭一哭，去软化戌亭的态度，没成想，戌亭把她放回洞穴后，冷着一张脸，出去了。 </p>

他十几个小时没回来，狼群在狼父母的带领下，完成了一轮打猎，但不够，收获比戌亭在的时候要少。 </p>

它们凑在戌亭身边，担心戌亭是因为受伤，才没有回来。 </p>

戌亭手掌揉揉狼父母，彼此咕噜咕噜，不知道用暗号交代了什么，三四头吃饱了的狼，就守在洞穴和树洞旁。 </p>

兰絮叫他：“大王！” </p>

戌亭还是头也没回，带着其余狼，似离弦的弓，“咻”的一下消失打猎去了。 </p>

兰絮缓了好一会儿，难以置信：“他不理我？” </p>

系统：“可能没听到呢？” </p>

兰絮：“不，他肯定听到了，我看到他耳朵动了！这个大王八！” </p>

系统：“……” </p>

兰絮气鼓鼓的，但她一走出洞穴，那几头狼，就跟在她左右，连呆头呆脑的大头，都不能靠近她一步，一靠近，就被它的姐姐一巴掌掀翻，嘤嘤求饶。 </p>

可怜的大头。 </p>

兰絮更生气了，她往洞里一躺：“我也不理他。” </p>

系统安慰她：“还是别怄气了，”补了一句：“代入戌亭，确实不能接受，他生于君子山，心里只有狼群，是绝不可能下山的。” </p>

好几秒，兰絮没回。 </p>

系统：“……” </p>

它带着一种“万一呢”的心态，查了一下，但兰絮确实是睡着了，和被人敲了一闷棍似的。 </p>

系统咬牙切齿，第三次了，第三次了！ </p>

兰絮秒睡是可气，但它自己就不能长点记性吗！ </p>

像是回应兰絮的情绪，第二天是个阴雨天。 </p>

山上的天气诡异多变，之前不是没下过雨，但这天暗到中午十二点像晚上六点，也不常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在渡劫。 </p>

洞穴里，兰絮醒来后，并不想出去。 </p>

还好她身上还有半张饼，她咬了一口，嚼了很久，之前还觉得半张饼比自己脸大，可以吃好久呢。 </p>

现在想想，它可能是未来一个月，自己唯一摄入的淀粉制品，她舍不得吃了。 </p>

就吃了一口，她收起来，问系统：“他回来了吗？” </p>

系统叹气：“昨晚三点回来的，进来看了你一眼，就又出去了。” </p>

至于去干什么，系统并不清楚，它是以兰絮为第一视角的，她在洞穴，自己的视野，也只能在洞穴。 </p>

兰絮嘀咕：“又出去了……” </p>

戌亭觉很少，精力却很充足。 </p>

但他不做“独狼”，狩猎时都会带上部族，狼群白天休息，他白天就算不睡觉，也在洞穴附近，不乱走。 </p>

尤其是这段时间，因为她的作息，他白天几乎都陪着她。 </p>

但他昨晚熬夜了，一整晚没睡，加上带她下山，几乎快两天没睡了。 </p>

他就因为洞穴被她占了，所以不回来睡觉？ </p>

系统突然说：“好像是戌亭回来了。” </p>

兰絮竖起耳朵，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什么拖在地上，“刷刷刷”的，让人很难以忽略。 </p>

过了会儿，声音消失了，戌亭也消失了。 </p>

他在做什么？ </p>

洞口小，兰絮不出去，就什么都不清楚。 </p>

但她才不要先出去呢，是他先不理她的。 </p>

没过半小时，外面又传来重复的声音，兰絮侧耳听了会儿，好奇得要命，他到底在做什么？ </p>

可洞穴内外，成了他们两人各自占据的地盘，谁先进来，谁先出去，就是主动放弃自己的地盘，投降。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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