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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做那个运筹之人便好，这些交给我们。” </p>

沈敬月看着兰絮，嗤嗤地笑，有一点，他没有和兰絮解释。 </p>

树是别人砍的，但人是他杀的。 </p>

回想自己一步步把春风逼得自己跳井，他眼底波光微微流转。 </p>

有意思的事，当然要亲手做了。 </p>

公主尚未出宫自立府邸，宫殿还在大楚皇宫中。 </p>

公主宫殿就是个漏风的筛子，一点屁大的小事，都能传满阖宫。 </p>

皇帝沈玙刚下朝，就有心腹与他耳语。 </p>

沈玙：“哦？那片前朝就有的梅花林，被一个宫女毁了，她还自戕了。” </p>

太监：“是了，长公主正伤心呢。” </p>

沈玙：“去看看。” </p>

本朝皇位传到沈玙这，是第四代，按辈分，他是沈敬月的侄子，却比沈敬月要大上六岁，今年已经二十。 </p>

他这几天本就因为楚郑联姻，烦得头疼，但他不让心腹叫太医，因为前三任皇帝，也有头疼的症状。 </p>

他父亲也有，沈氏族中许多人都有。 </p>

只是，他们的头疼症是间歇的，有些幸运儿，一年也不过发作一次，不像他，越来越频繁，快成持续。 </p>

用现代医学来说，这是遗传病，之所以登上帝位就加剧，和巨大的压力有关。 </p>

但古代没有这么先进的观念。 </p>

三个皇帝共同的头疼症，已经有百姓私传是沈家作为臣子造反，被前朝皇室诅咒，君权非神授，德不配位。 </p>

所以，沈玙不仅不能表现出头疼，还要做一个能笑能说话的正常人。 </p>

然而，他精神越紧绷，就越忌惮沈敬月。 </p>

沈敬月作为高皇帝唯一的子嗣，还是整个大楚建国十多年，唯一长成的皇族，她的存在太特殊。 </p>

百姓或许不清楚，现在又是哪个皇帝上位了，但一定记得沈敬月周岁那年，大楚京城接连放了七七四十九日礼花、大赦天下的盛大场景。 </p>

这也是几任皇帝，没动沈敬月，还给她优渥的生活的原因。 </p>

可沈敬月到底是女子，没有半分权势，沈玙难免轻视。 </p>

譬如，到达公主宫殿，不等宫人前去通传完毕，沈玙直接阔步迈进殿中。 </p>

下过雪的宫殿，因为人手不够，还有许多地方，堆积着白雪，却让那座雪中亭，多出几分遗世独立之韵味。 </p>

两个少女，各持纸笔，坐在桌边说笑。 </p>

其中一道是他的皇姑姑，另一道，则是一个眼生漂亮的女子。 </p>

沈玙不是没见过绝色女子，沈敬月就生得极好，可是像那女子这样，容色绝绝，说笑间，眼睛明亮，动静之间，也自成一道美景的，他是第一次见。 </p>

沈玙看得有点怔。 </p>

那带路的宫人，连忙小跑上亭子，同沈敬月通报：“公主殿下，陛下来了。” </p>

沈敬月和兰絮在填九九消寒图，听到沈玙就在亭下，沈敬月笔头一动，画坏了一笔。 </p>

他带着兰絮起来，出亭子去接驾：“参见陛下。” </p>

主仆二人同时行礼。 </p>

兰絮对沈玙没什么太大兴趣，反正迟早要被废掉。 </p>

她只看到明黄一角，垂下眼眸。 </p>

沈玙虚扶沈敬月一把，目光却定在兰絮身上。 </p>

他笑了一下：“听说姑姑终于克服恐惧，往房中添宫女了？可是哪个宫女勤快踏实，能入姑姑的眼？” </p>

明知故问。 </p>

沈敬月回：“勤快踏实算不上，只是她和我性情相合，投缘罢了。” </p>

沈敬月不说，自然有别的宫人，为讨好皇帝，接话：“陛下，就是公主殿下身旁的宫女，新来没多久的，叫兰絮。” </p>

沈玙：“兰絮……这个名字不错。” </p>

兰絮头皮突然一紧。 </p>

他说的是名字么，说的是人。 </p>

被一个帝王这么明示，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吧哥，他该不会是她任务上的第一道坎吧？ </p>

别任务还没苗头，自己就先去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妃子了。 </p>

还好沈敬月也并非真的任由沈玙拿捏的，她不喜地皱皱眉头：“陛下，我身边难得出现一个可谈心的人，陛下就要要走么？” </p>

沈玙哈哈一笑：“朕夸姑姑目光不错，姑姑紧张什么？” </p>

“好了，说说和郑国联姻的事吧。” </p>

他似乎真的只是一问，不再看兰絮。 </p>

等终于送走皇帝，回到房中，关上门，沈敬月的笑脸一下垮了，嘴角瘪瘪的。 </p>

就像小时候，他刚喜欢上的一个布娃娃，就被国公府的嫡女惦记上。 </p>

明明是他先喜欢的。 </p>

比鞋子里混了沙子硌脚还不舒服。 </p>

沈敬月闷闷不乐一整天，兰絮想了想，不能坐视不管，至少她要刷一下存在感，免得真被沈玙要走。 </p>

下午，大雪过后的宫殿，宫人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 </p>

沈敬月在房中看书，这回换了《六韬》。 </p>

他不拘什么书，反正在公主府没事做，便是看书，除了看书，也不能做什么了。 </p>

兰絮自屋外进来前，敲了敲门，沈敬月稍稍抬眼，便看她脑袋从门口探进来，眼神亮晶晶的：“殿下，捉鸟不？” </p>

沈敬月：“？” </p>

他目光回到书上，语调慢慢的：“捉鸟？有什么好玩的？” </p>

兰絮本来以为他没意思，不想问了，却发现，他手指正捻着书页角落，都要把纸捻起皮了。 </p>

这是没好放下公主的身份，要她再邀请一次？ </p>

兰絮试着：“我觉得挺好玩的。” </p>

果然，沈敬月一把合上书，斜斜看她一眼：“好吧。” </p>

冬季宫中又不少麻雀，往日这种会叫的动物，会被宫人赶出宫，但冬季万物凋零，有麻雀的叽喳声，反而显得热闹些。 </p>

兰絮在地上支起一个篮子，撒上小麦粒，用一根线系在撑篮子的竹竿上。 </p>

兰絮：“等麻雀来吃小麦粒，咱们手一拉。” </p>

她给沈敬月示范了一下，拉走细线，篮子倒扣。 </p>

沈敬月看得聚精会神：“我会了。” </p>

重新支起篮子，兰絮把细线的一端递给沈敬月，沈敬月却没有拉住线，他手掌直接覆上她的手指。 </p>

两人指腹相处，共同牵着一条线。 </p>

兰絮愣了愣，沈敬月小声：“麻雀来了。” </p>

半空中飞来一只棕灰羽毛相间的麻雀，它很小只，还不够兰絮巴掌大呢，停在篮子附近，清理羽毛。 </p>

兰絮和沈敬月屏住呼吸。 </p>

小麻雀发现了麦粒，它啾啾叫着，机警地观察四周，但人类对它来说太庞大了，它只认成两块相互依偎的石头。 </p>

它蹬起小短腿，一步三晃悠，买进了竹篮子的圈套，享用起麦粒。 </p>

瞬间，兰絮和沈敬月同时拉回细线。 </p>

“啪叽”一声，篮子倒扣在地，麻雀受惊，扑棱着翅膀，却飞不出去了。 </p>

“成功了！”兰絮欣喜地握了下沈敬月的手。 </p>

沈敬月呆呆看着她，突然也笑了出来：“嗯！” </p>

他的心跳跳得很快。 </p>

如果让他一个人玩这个，便是没什么意思，可是，他居然能和兰絮同时抓住时机，同时拉线。 </p>

他们之间，好像被这条线，隐秘地缠绕到了一处。 </p>

想到这，沈敬月心中阴翳散了大半。 </p>

他们小跑上前，检查篮子里的麻雀。 </p>

小麻雀发现挣扎无果，已经开始吃起麦粒了，还挺悠闲。 </p>

沈敬月一直盯着它，他问：“抓到之后呢？我们要做什么？” </p>

兰絮：“一般是拿来烤着吃，不过……” </p>

沈敬月：“不过？” </p>

兰絮笑盈盈地说：“殿下，麻雀生于天地，咱们现在不缺这口吃的，既然也得了乐趣，不如把它放了吧？” </p>

在她的认知里，麻雀可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而且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也没必要吃野味。 </p>

沈敬月却陷入沉思，刚刚，他下意识的想杀掉麻雀，捉到的玩物，杀掉不是寻常么？ </p>

可她说放掉…… </p>

那便试试。 </p>

沈敬月点点头，兰絮便小心翼翼掀开篮子，那小麻雀居然是个不怕人的，还在捡麦粒吃，发觉得了自由，才扑棱着翅膀，飞上天去。 </p>

沈敬月的目光跟着麻雀，他抬起眼，眼底映出雪后初霁的天，麻雀小小的身影，在他湿润的双眸中，罅开一道曦光。 </p>

他喜欢看它飞，很自由自在。 </p>

他心念一动，立时拉着兰絮的手，去追麻雀。 </p>

兰絮：“诶……” </p>

麻雀一路飞，他们一路小跑着追上，因为寒冷，呼吸换气的时候，唇边与鼻腔，凝出一道道白雾。 </p>

很快，麻雀飞出了公主府。 </p>

而他还是脚步停住，只能在公主府。 </p>

兰絮有点累，深呼吸着，沈敬月倒还好，他只胸膛微微起伏，便沉下气息。 </p>

沈敬月说：“兰絮，这个好好玩。” </p>

兰絮不知道他说的是捉鸟还是追鸟，最好不是后者，她有点一言难尽：“虽然但是，鸟类是在飞行时排泄的……”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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