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库外府内，一道黑影匆匆走过，朝着外府深处的一座独立院落而来。院落不大，被昏黄的灯火所笼罩。黑影进入院落，熟稔地来到居中的房间前，抬手轻轻敲了两下，便静静躬立在门外等待着回应。</p>
“谁？”屋内低沉而浑厚的声音传出。</p>
“属下玄奇有事禀报。”黑影恭敬地回道。</p>
“进来。”声音再次响起，随后房门缓缓开启，黑影快速走入房内，却没有发出丝毫响动。</p>
屋内极其空旷简洁，一进屋内就可以看到四壁处靠墙排列的巨大书架，书架上整齐摆放着书册，而在每一排书架的的横栏处，都用篆体分门别类地注明清楚。除了四壁的书架，房间内唯一的摆设就是一张宽敞的书桌，书桌上也是极简，只有一幅紫檀木制笔架、一个木雕清风明月笔筒、一方砚台和墨锭纸笔，并无其他。书桌后，一名清秀俊朗，丰神奕奕的男子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书籍在昏黄的灯光下翻阅着，光线照过，他的眼角，勾勒出一道道细纹，牵动起他一脸的愁绪，述说着他所经历的岁月和沧桑，只剩下孤寂，仿佛没有什么能够将它驱散。屋内并没有其他人，而这名中年男子似乎也没有动过，书桌离两丈有余，不知他是以什么手段将门悄无声息地打开。</p>
以纯正内力将门打开，而且门打开时悄无声息，开门速度不疾不徐，这里面的困难玄奇并非不知。但出自眼前这位府主之手，他并不惊奇。玄奇走到书桌边，躬立着身子，并没有说话，等待那名中年男子发话。那名男子正是执掌武库外府的府主刘泽，只听他毫无征兆地说“天一阁那边的消息报上来了？”</p>
“是的，内府刚才送来奏报，天一阁一战，天一阁五大护法死二人，重伤三人，三名长老被废，副阁主冯乾旭身死，阁主宋萱绒不知所踪，天一阁已名存实亡。”</p>
“缇元呢？”刘泽将书放下，锐利的目光看向玄奇。</p>
“奏报上没有说，属下也不敢臆测。”玄奇将头低得更深。</p>
“宋萱绒不知去向，想来缇元没有消息定然与她有关，也随他吧，这么多年的压抑也该他任性一次了，该回来自然会回来。”刘泽回想起自己各位得意弟子与天一阁阁主安萱绒的事，丝毫不担心他的安危，而是有些黯然，似乎牵连起了那尘封已久的往事，脸上竟变得温柔。他沉默片刻，努力从回忆中醒来，面容和之前一样，问道“堉阳王那边有什么动向？”</p>
“堉阳王得知天一阁被毁，立即遣勿黎城都尉花献狄和攀禺都尉颜苙分兵两路进击天瑞。”</p>
“是陛下的旨意”对于堉阳王这个老朋友，刘泽很是熟悉，以他的本事，要想铲除天云余孽，根本不用等天一阁被毁。他一直以天一阁武人阻挠和天瑞地型崎岖不宜用兵为由，留着天云余孽，无非就是为了养寇自重。</p>
“兵部还没有发出命令，堉阳王就上奏请旨出兵了。”</p>
堉阳王这一举动，倒是大出刘泽所料，可转念一想，却已了然。这一举动多半是出自堉阳王世子贺念云之手，堉阳王年事渐高，多次上奏想要世子承袭王位，陛下却没有下旨。世子无非是想以这一战之功，搏一个世袭罔替。刘泽又问道“内府可传出什么话来？”内府虽是周厚襃所管，其实一举一动都是皇帝陛下所管，刘泽所问的当然不是内府的意思，而是看看陛下的打算。</p>
“没有。”刘泽御下务求实效，玄奇待在他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气。</p>
突然刘泽眼神一凝，随即心中了然，说道“你先下去吧，顺便让靛初和冯太渊冯供奉来我这边。”玄奇闻言而退，轻轻将门带上。</p>
“世卿兄，进来吧。”待玄奇离开后，刘泽凭空说道。</p>
一个人影推门而入，白发飘飘，面洁无须，宛若仙人，只是长期躬立，脊背有些驼了，直不起身。来人便是内府府主周厚襃，字世卿。只听他说道“奚言兄好耳力，我才刚到就被你发现了。”</p>
“世卿兄所来，莫不是陛下有什么安排。”刘泽知道此人亲自前来，定然带着那人的旨意。</p>
“奚言兄想必已经猜出，不然也不会让玄奇将靛初和冯太渊叫来。”周厚襃微笑着看向刘泽。</p>
“世卿兄想岔了，我是想让两人去西疆寻找缇元。缇元只身独闯天一阁，虽立奇功，想必也受伤不轻，故而我想让靛初陪着冯供奉去一趟。”刘泽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接着又问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p>
周厚襃也不在意刘泽的意图为何，说道“陛下让你着手准备堉阳王之事，天云余孽覆灭就在旦夕，灭武一策已施行至半，下一个对象你自然清楚。你若有所需，内府无不相助。”</p>
“那就麻烦世卿兄了，请转告陛下，刘泽定当竭尽全力。”</p>
“奚言兄，陛下知你劳心，让我带来北燕的野山参，要你注意身体。”说着周厚襃拿出一个盒子，交给刘泽。</p>
“谢陛下恩典。”刘泽躬身接过盒子，放在桌上。</p>
“奚言兄，岁月倥偬，你我已不复当年。当年你为陛下定下这灭武一策，将半辈子心血都花在这上头了。人都说前相魏公是辅国大才，名相卿士，我看你辅国之才不下魏公，只可惜你无心朝政，不然必成一代名相。”周厚襃感慨道。</p>
“世卿兄过誉了，我不过是一名江湖浪子，能得陛下垂青，代掌江湖之事已是力不能逮，朝堂繁复，我自知力不能及。”</p>
“奚言兄过谦了。你叫的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告辞。”周厚襃听到远远的脚步声，不再停留。 “世卿兄慢走。”刘泽刚说完，房间里已没有了周厚襃的身影，而房门也无风而动，自己关上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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