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群山葳蕤。楚天辽阔，紫云生辉。江湖水瘦，鸿雁南归。田畴稻美，柳岸花飞。</p>
如此良辰美景，本当携友人，或泛轻舟于湖上，或调丝竹于山林。朝听飞鸟，暮揽云霞，怡然自得，不亦乐乎。</p>
然而此时刘禅眼中看到的却是操练场上的四块军阵。这便是即将前往崇山的四支演习队伍，从左到右依次是山越屯、五溪蛮屯以及第三军和第四军的各一屯队伍。</p>
“聚！——”</p>
随着传令兵的口号，训练中的队伍立刻聚拢过来，自动站成四个方块。刘禅跟在魏延身后，见四支队伍令行禁止、训练有素，心中对魏延又多了几分敬佩。</p>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四位都是熟人。山越屯的领队是被医掾接回断腿的祖山，五溪蛮的领队是许久未见的三娃沙鸥子，第三军领队自然是邓艾，第四军领队则是前次演习时卓膺的侦察员郭通。</p>
“部队明日开拔，今天便练到这里。四位屯长留下，其他人回营休整。”</p>
魏延一声令下，四支队伍各自带走，只留下祖山、沙鸥子、邓艾、郭通四人。</p>
刘禅这才上去一一打招呼。</p>
“祖山，腿全好了？”</p>
祖山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回答：“好、好了——”</p>
“三娃！哈，啥时候来的？咋不来找我呢？”</p>
沙鸥子依旧摆着一张臭脸，哼了一声：“我是来练兵的，哪有空找你？”</p>
两员番将态度生硬，刘禅心知他们是碍于面子，因此也不见怪。又和郭通打了招呼，便提出去各屯看看营房和装备。魏延便把陪同的任务交待给了四人，自己返回中军帐去了。</p>
四支队伍的营地就在操练场的一侧，营房挨着营房。走进去看，各营都照当初刘禅设定的标准做了改动，地面以石块铺就，生活用品码放整齐，被褥叠得方方正正。营房内定期以石灰或焚烧艾草进行消毒，武器装备定期保养并记录。</p>
当然，队伍和队伍还是有差别的。山越和五溪蛮纪律稍差，不时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而郭通部的营房卫生与武器保养则略显敷衍。</p>
只有邓艾的队伍无可挑剔。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全都做到了极致。众人所到之处，士卒皆列队立正，默默接受检查。让人不敢相信这群人的指挥官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p>
刘禅挨个看过营房，未做任何评论，只说一句“差不多了，回去吧。”</p>
四位屯长齐声答“诺”，又陪刘禅回到中军。沙盘放置在中军大帐的左侧的指挥所里，里面除了沙盘还挂着各种各样的地形图。魏延、冯习已等在帐内，见刘禅回来，遂请众人围着沙盘落座，先听冯习传达演习方案。</p>
“前次演习由于补给限制，两军不得不围绕水源地进行攻防，因此限制了部队的活动范围。这回改了规则，补给统一发放，两队只专注作战，着重演练攀越与接战能力。”</p>
冯习一脸憨厚，讲完摸了摸颌下的短须便退回座位。</p>
邓艾站起来问：“将军，演习区域可是沙盘上的这一块？”</p>
魏延点头：“正是。沙盘是司马所送来的，看过之后还要送还。另外还送来两幅地图供演习使用。”</p>
魏延说罢，命人将地图取来，分别拿给祖山和郭通。祖山瞪眼看了看，把图递给沙鸥子，叫道：“这我可看不懂，老弟，还是你来吧。”</p>
沙鸥子伸手接过，边看边说：“原先我也不懂，学了几个月才会。”</p>
看罢地图，又说起为演习配备的武器和工具。</p>
自军械司成立以来，装备的更新速度大大提升。此次除了山弩，专为演习打造的各种攀爬工具也都配备齐全，准备工作比刘禅他们那次充分得多。</p>
所有这些都聊完，众人一齐看向刘禅——等着听这位在上次演习中唯一撰写了报告的小前辈有何高论。刘禅嘿嘿笑两声，搓搓手站起来，开始自己的表演。</p>
“既然是战术演习，重点自然在战法上。山地作战难点有三，一是地形复杂部队难以机动，二是通视困难指挥通信不便，三是环境多变考验士兵的忍耐力。山越屯与五溪屯的战士久居山林，这方面更具优势，但若论训练时间与默契程度，仍是第三军与第四军的队伍占优。如此看来，双方半斤八两、各有短长，胜负却要看临场的表现了。此次演习既没有补给的问题，倒不如改实战为回合制，由一方进攻另一方防守，一轮过后互换阵地，进攻方负责防守，防御方改为进攻。如此更能够考察两边的攻防能力。”</p>
“……”</p>
刘禅说完，帐内一片寂静。这娃娃的大招总能出人意料，却又不得不佩服其思虑之深。</p>
魏延暗叫惭愧，心想：孙子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公子禅每遇事，总能权衡利弊、审时度势，给出最优解，这不就是孙子所说的神么？</p>
邓艾坐在刘禅身旁，转头望向比自己小着十来岁的公子，亦是心潮澎湃，满眼钦佩之情。如此雄才大略，天下还有谁能与他为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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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刘禅到来一直别别扭扭的祖山和沙鸥子也都在心里竖起了拇指。祖山心道这小子这般年幼，除了医术了得，用兵竟也有一套。看来当初听弟弟的留在左将军麾下是选对了，跟着这父子俩还怕没好日子过么？</p>
那沙鸥子在汉军营里练了大半年，也早不是当初的莽撞少年。见刘禅随随便便想出来的办法他自己绝无可能想得出来，内心也深为佩服。</p>
“冯习，将公子的建议奏报主公，各部回去准备，等候命令。”</p>
“诺！”</p>
魏延一声令下，所有人起身执行。待人都走了，魏将军亲自将刘禅送出军营，态度愈发谦恭。</p>
临上车时刘禅忽又想起一事：“将军，虽是演习，但攀越仰攻仍须重点演练，将来用于攻城可收奇效。”</p>
魏延心头一动，隐约感到公子禅话里有话。遂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声“末将明白”，未再多言。</p>
两名侍卫将刘禅搀上马车，车夫垂首询问：“公子可是回商务司？”</p>
刘禅略微思索，答他：“去医掾。”</p>
“诺。”</p>
打个盹的功夫，马车到达公安城南医掾所在。看门的兵丁认得刘禅的马车，不敢阻拦，直接放他进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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