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视线对上,后者一愣,认出了纪寻后整个人连忙走上来,“纪兄?!你怎么回来啦!”
“回来看看。”
柳月城很高兴,连忙问,“清儿呢?她有跟你一起回来么?”
纪寻摇摇头,“柳姑娘她现在……”
他把柳妙清是凉州皇室公主一事道了出来,刚好柳老爷子也到了院中,三人坐下,纪寻把关于柳妙清和萧宁哲的那些事儿都讲了一遍,柳月城显得很惊愕,“妹妹居然是公主……”
柳老爷子已经白发苍苍,佝偻着背,杵着拐杖叹气,“当初捡到清儿时,她身上包裹的布匹就不是普通人家孩子所能拥有的,也不是没有猜想过是哪户大户人家的弃婴,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她还能找到亲人,还是凉国的皇帝……”
命运可真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啊。
“若是这样,清儿和萧公子岂不是是兄妹了?那他们现在如何了?”柳月城连忙问。
8
“萧宁哲的身世还很离奇,两人也许没有血缘关系,你们放心吧,柳姑娘过段日子就会回白溪镇来看望你们,届时有什么问题问她就好。”
柳老爷子和柳月城都松了口气,特别是柳老爷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妙清的选择,她的将来至少不用他操心了。
纪寻在白溪镇徘徊了三四天,收到了很多镇民们的道歉,他们都为曾经冤枉白矜矜一事感到很自责,“当初是我们的错,那两个男人都是奸诈的色胚子,我们一时鬼迷心窍才对你和你妻子不敬,对不起对不起……白姑娘她现在如何了?她又跟你一起回来么?”
纪寻摇头,“过去了的就过去了吧,她已经离开了,也不会再计较以前的事。”
那些人要他继续回来住,但纪寻只是淡淡摇头,他最后去看了婆婆下坟墓一眼,然后走到一处偏僻的湖边。
湖边长满了很多香蒲,绿油油的,被风吹起一阵绿色波涛。
天空是深蓝色,湖水泛着冷光,远处似乎有乌云在聚集,预示着不久以后又会有雨。
他忽然一阵剧烈咳嗽,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了地上。
黑色的血大口大口吐出,青筋暴涨,原本苍白的皮肤透着青黑色,已经到极限了。
他体内种了至少五种剧毒,并且都是没有解药的,他一直靠宋天阙的针和自己曾经的武功内里强行压制,才坚持到白矜矜离开,现在他没有牵挂了。
其实,他早就应该死,他该去赎罪,为他的曾经。
一阵狂风乱卷,天空骤然混黑,闪电像龙爪一样爬过黑云,惊起湿地上的白鹭扑飞。
一个浓重的黑影从天际尽头飞过来,它桀桀笑着,笑声阴悚,拖着长长的尾音。
“纪寻……我的好徒儿,你死之前怎么能不见我一面呢……”
纪寻捂住胸口,忽然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被抽离,他倒地抽搐,“不……不要……”
凉宫。
萧宁哲手上拿着医师的结果单,他和萧峰果然没有血缘关系。
一切都是萧峰和绾宁曾经的一些糊涂事造成他和柳妙清会以这样的身份相识。
原来,当初萧峰把绾宁娶回宫后,不到三个月,绾宁就逃跑了,他痛苦难耐,一时当起了荒淫无度的君主,他找到了一个和绾宁长相极其相似的女人,也就是现今的淑妃,曾若烟,他和她孕了一男一女,男孩取名为萧琛,女孩则是萧美鸢。
然而,萧峰当时心里只有绾宁,就连看着他们的女儿也回睹物思人,喊着绾宁的名字,再加上请来的法师为两位皇子算命,得知萧美鸢在十六岁之前会克萧峰,淑妃便自主把萧美鸢送走了。
是的,当初是萧美鸢的生母亲自送她走的,而现在认回她的也是淑妃。
当初的萧峰很喜欢萧美鸢,在她满月那日就把曾经和绾宁之间有着深刻故事的一半玉佩送给了她,那玉佩本是绾宁的生母留给她的遗物,萧峰为了追求她把玉佩分成了两块,一块自己保管,一块留在绾宁身上,这种不要脸的举动也是这么多年来之所以绾宁讨厌他的原因,太自以为是太不顾及她的感受了。
而萧宁哲之所以会有一块一半红一半绿的玉佩,则是因为那一半红玉佩是绾宁后来遇到的江湖侠士特意给她雕刻粘和的,除了颜色不一样,完全对称。
他们死之前把玉牌留给了萧宁哲,也是因为它,他变成了凉州皇室九王爷。
之后阴差阳错逃命到白溪镇,与是真公主的柳妙清相遇。
这就是缘分和命运之间早已牵起的红线。
萧宁哲回过神,上了马车前去公主府。
萧美鸢这些日子在收拾东西准备回白溪镇看看,见萧宁哲来只是冲其微微一笑。
后者把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一事告诉了她,萧美鸢捂住口鼻,眼泪在眼眶里打旋。
她扑进了萧宁哲怀里,“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刻很久了。”她爱他,远远比他爱她更早更深,那些刻入骨髓的感情哪里又是血缘不血缘冲得走了呢,她闭上眼,“我们可以在一起吧?”
萧宁哲紧紧环住她,“嗯,我们要永远永远在一起。若是这皇宫容不下我们,我就带你远走高飞,我不做那皇帝了,我只和你在一起。”
萧美鸢哭出了声,“萧萧……这一路走来,终于,都是值得的。”
泒洲。
这里是大陆七大洲之一,繁华程度丝毫不输于凉州城,但其风景自然条件比任何一个洲都要好。
路天衣的天衣楼就在这里。
萧琛的人都回了天衣楼,而他也随路天衣入了天衣楼。
在这里,路天衣就是主人,但他对萧琛,这个走入末路的皇子还是和曾经一样,称呼其为主人。
现在整个人大陆世间都在寻找萧琛的踪迹,他成了过街老鼠,真实面貌被揭露了出来,废除了太子身份,成为了朝廷的一级捕捉逃犯。
原本在皇宫之中一腿的大臣们都分分避嫌,不仅不回他发出的信,还屡次举报,让宫里人把捕捉火力放在泒洲。
不过即使来的人再多,光凭天衣楼在此处的势力都能把他们剿灭地一干二净,连根毛都传不回去。
萧琛整日喝酒度日,喝的昏天黑地,不管不顾。
路天衣随他喝了两日,第三日还是忍不住拦住了他,“主人!别再这样了!”
萧琛早已没了神智,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他十几年的心血都化为了烟尘,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他恨他怨,他借酒消愁,他无人得以诉说。
路天衣猛地抓住他双手手腕,“你还有我!”
萧琛恍惚了下,迷离地看着他,“我还有你?哦……我还有天衣楼的主人……”
他淡淡一笑,又倒在地上,撑着桌子趴着,“拼什么啊!萧宁哲根本就没有皇族血统,他凭什么和我争?啊?凭什么?”他歪着头看着路天衣,半响又垂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
路天衣摇头,艰难道,“不会。”
“哈哈……也对,最蠢的人是你……”萧琛目光忽然幽暗起来,握着他的手,“你明知我会失败,我是错误的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跟着我,为我做事,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是个废物了,你还把我带在这里好吃好喝供着,你说,最蠢的人是不是你?可真是一条忠心到极点的狗啊……”
路天衣深呼吸,没有被他的话影响,只是把他扶起来坐好,把他桌前的酒全部给收了,端来热水给他擦脸。
当湿热的抹布啪一声盖在他头上,路天衣用力搓他头时,萧琛:“……”
半分钟后萧琛就喊了起来,“住手!别搞了!”
路天衣把抹布扔开,面前的人总算稍微清醒了些,脸色白里透红,是酒熏的。
他突然跪了下去,“主人,当初我跟着你时就发过了誓,这辈子都誓死效忠你,不会变得,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又走到了何种地步,在我心里,在整个天衣楼,你永远是我们的尊主。”
萧琛愣了两秒,淡然了下来,他缓缓伸手,抚上男人的头,半响,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
他要的,他都会得到,无论怎样,无论结局如何,只要他还活着,还没有死,就不会被任何困难阻倒。
凉州,他迟早会再回去的。
而面前的人,是他这辈子都信任占据他心里另一半位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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