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想去找爸爸玩吗？”赵小柔低头摸一摸儿子的头，刚才还闷闷不乐的孩子，现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个劲儿往周荣他们那边飞。</p>
“嗯！”他重重地点点小脑袋，还不忘抬头征询一下妈妈的意见：“妈妈咱们可以去看看吗？”</p>
赵小柔想了想说：“小宝自己去找爸爸玩吧，妈妈在这里看着东西。”</p>
小宝犹豫了一下，他不是很敢离开妈妈的怀抱，但探索的欲望还是战胜了对陌生的恐惧，他爬起来，试探着向对面走去，叔叔们离他们很远，小宝一步一回头，看到妈妈白色的裙子离他越来越远，</p>
老谢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往他们这边挪过来了，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脸上带着礼貌而腼腆的微笑，是个很有教养很可爱的小朋友，再偷偷瞟一眼身旁阴着脸的周荣，一颗被暖化的心顿时如坠冰窟。</p>
那当爹的像没看到孩子过来一样，利索地支好烧烤架就去后备箱里拿不锈钢夹子、炭夹、穿肉器和一次性碗筷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东西都不是他自己买的，是烧烤架子的附赠品，甚至连烧烤架子都不是他买的，他忘记是买什么家具的时候送的，和自行车还有一套 Zippo 打火机三选一，</p>
他不大喜欢吃烧烤，但他想以后带她和孩子一起郊游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现在倒是真和她还有她那个小挂件碰到一起了，烧烤架子也真的派上用场了，但此刻他想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才会选这么个破东西。</p>
“呦！老周你儿子来了！真可爱！”老谢眼看着孩子都到身边了，好奇地张望着刚刚支好的架子，时不时偷偷看一眼忙着从后备箱往出搬东西的爸爸，可男人始终不正眼瞧孩子，只搬着东西绕过他，自顾自忙活着，</p>
老谢实在看不过眼，过去把孩子抱起来，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俯视烧烤架的全貌，“等一会儿第一串肉就给我们……”</p>
他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周荣，周荣头都不抬，把炭火铺好才回一句：“小宝。”</p>
“对！小宝！第一串肉是我们小宝的！怎么样，小宝开不开心？”老谢光亮光亮的脑门儿逗笑了骑在他脖子上的孩子，孩子笑起来声音也柔柔的，边笑边腼腆地说：“开心，谢谢叔叔。”</p>
“这孩子真招人稀罕！”老谢发自内心这么觉得，可他爸好像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不光不愿意看他，孩子妈一个人孤零零坐的老远，天黑了只看得到一点白色，他也不肯往她的方向看一眼。</p>
天彻底黑了，附近空地上支起不少“自助烧烤摊”，大多数都是父母带着孩子，或者带老人一起，当然也有像周荣他们这样的单位团建，几个关系好的同事聚在一起喝喝酒吹吹牛，顺便烤两串肉当下酒菜，缓解一下平日里高强度工作的压力。</p>
小宝如愿吃到了第一串肉，是大灰狼烤的，让谢叔叔拿给他的，小宝有些困惑，现在到底应该叫他大灰狼还是爸爸，或者大灰狼爸爸，但不管叫什么，他烤的肉都很好吃。</p>
小宝吃的是单独烤出来的，不辣，大灰狼还烤了很多辣的，装在盘子里端给谢叔叔他们，陈叔叔和杨叔叔坐在折叠桌旁说他听不懂的话，他只听得懂病人两个字，他难受的时候妈妈就叫他小病人。</p>
“你也给你媳妇儿端过去点儿啊，她还饿着呢！”</p>
老谢把小宝抱在腿上，当心他别被签子戳到，趁孩子吃得投入的时候忍不住回头低声埋怨周荣一句，又远远看一眼草地上孤零零的女人，这阵子天凉了，她披了件鹅黄色外套在裙子外面，静静眺望着远方的灯火，只偶尔往老谢这边张望一眼，确认儿子的安全，</p>
“她不饿。”</p>
“你！唉……”老谢边把孩子放在地上边恨铁不成钢地骂一句：“看着点你儿子吧！等会儿磕了碰了，我看你逃不逃得了一顿打！”说完就往赵小柔的方向去了，</p>
小宝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烧烤架子后面的周荣，怯生生地试探着叫了一声“爸爸？”他感觉今天大灰狼不想理他，也不想理妈妈，烟好大，大灰狼眉头皱得紧紧的，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凶，他有些失望。</p>
“自己坐好，要么就找你妈去。”男人抬起眼睛冷冷地瞥小宝一眼，看着他乖乖地爬到椅子上坐好，不敢说也不敢动。</p>
老谢哼哧哼哧地跑到女人面前，边弯腰喘气边笑嘻嘻地邀请，“弟妹饿了吧？肉好了，来吃几串儿！老周真是干啥啥行哈哈哈，烤肉手艺也不错，你也来尝尝！小宝儿已经吃了好几串了！”</p>
“不了，我不饿，谢哥麻烦你盯着点小宝，让小宝少吃点，跟他说再玩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去了。”</p>
赵小柔有些担心地往小宝那儿瞥一眼，远远地看到儿子端端正正地坐在塑料椅子上，一动都不敢动，而周荣则在他不远处的烧烤架子后面站着，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p>
气喘吁吁的老谢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笑着叹一口气，“老周从来不跟我们一起玩儿，今天也只是听说我们要烧烤，说他家里有一副烧烤架子，放着也是一堆废铁，还不如送给我们，说好了他还有事，东西送到就走的，可你看现在都几点了？”</p>
他说着抬起手腕上的电子表给女人看，“烤羊肉串烤到现在，老周闻到羊膻味就头晕，你再不过去他可要熏吐啦！”</p>
第34章 时予</p>
“妈妈！”小宝看到妈妈跟着谢叔叔一起过来，开心得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扑进妈妈怀里，“妈妈坐！我帮你拿肉肉！”</p>
他边说边像模像样地把妈妈拉到椅子边坐下，拿起盘子里的羊肉串塞到妈妈手里，洋洋得意地说：“大灰狼爸爸烤的！可好吃啦！妈妈快尝尝！”</p>
赵小柔手里攥着肉，扫一眼坐在对面一脸玩味的陈锋，严肃地俯身贴在儿子耳边轻声叮嘱：“不是大灰狼爸爸，是爸爸。”</p>
杨青远和老谢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顾着低头吃肉喝酒，但她还是觉得气氛尴尬到窒息，一串肉吃得如坐针毡，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抬头，却正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在视线相遇的瞬间就避开了她的目光。</p>
“我来帮你。”她坐在原地手足无措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定决心站起来向烤架后的男人走去，</p>
“你休息一下吧，不吃羊肉的话我帮你烤点土豆片，”她走到男人身边，看到架子上还有香菇，玉米和娃娃菜，便笑着抬头看向男人，白炽灯下一双杏眼波光粼粼，小虎牙皎洁如皓月，“哦，菜还挺多。”</p>
男人瞥了她一眼就迅速别过头去，挡开她想要接过铁夹子的手，耳后泛起一片红晕。</p>
“小宝儿，小宝儿？别看了，少儿不宜。”陈锋趴在桌子上低声叫小宝，而小宝正仰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大灰狼和妈妈，连肉都忘了吃，</p>
小宝不知道什么叫少儿不宜，他只是第一次看到妈妈对大灰狼笑，也是第一次看到大灰狼脸红。</p>
“嗨，抢什么？这不还有一副夹子么？”</p>
杨青远一般不开口，一开口就让人想把他毒哑，此刻他嘴里塞满肉和啤酒，沾沾自喜地从桌子上抄起另一副铁夹子递给赵小柔，边递边说：“嫂子我也喜欢吃土豆片，帮我烤点土豆片。”</p>
“好的。”赵小柔腼腆地笑着接过他递来的铁夹子，娴熟地把土豆片摊在烤架上，再喷一点油在上面，</p>
“胃口不错啊青远，我一个人伺候你不够，还得两个人一起。”周荣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杨青远，面带慈祥的微笑，</p>
杨青远歪着脑袋看看他，再看看他旁边专心干活、被油烟熏得直皱眉的女人，感觉脑子里有一道霹雳划过，蹭的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p>
“嗨！你看我，怎么能让嫂子干活呢？来来来，嫂子休息休息，看我给嫂子露两手！”</p>
他边说边谄媚地笑着走到女人身边，在她诧异的目光下接过她手里的铁夹子，把她请到一边，自己站到她的位置上，冲周荣嘿嘿笑两下，“荣哥，看我给你们烤一份儿正宗的通渭路洋芋片！”说完煞有介事地给土豆片翻一翻面，再撒点儿孜然粉和辣椒粉，麻利豪迈的炫技动作倒还真挺像那么回事。</p>
赵小柔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她本来想换换周荣让他休息一下，这么大的羊肉味儿他肯定恶心坏了，结果这么一倒腾自己又成了无事可做的那一个，她不太习惯无事可做，更不习惯让人伺候她。</p>
“弟妹，来坐吧，”老谢站起来走到赵小柔身边，轻声招呼她坐下，“伺候孩子吃饭的活儿，咱这几个糙老爷们儿也干不来，还得麻烦你。”</p>
说完转头给周荣背上来了一掌，“去去去，去陪你老婆坐着去！把位子给我腾开！咱老谢今天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顶级主烤官！”</p>
陈锋拄着脑袋置身事外，他看到这对年近四十的男女别别扭扭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就想笑，娃都有了，坦诚相见了不知道几次了吧？脱掉对方的衣服很容易，看对方一眼就这么难吗？</p>
对于他这种习惯打直球的男人而言，爱就一个字，必须说出来，说不出口的爱谁知道呢？不知道不就等于不存在吗？可到现在为止他跟很多姑娘说过喜欢，看到对方心花怒放的样子他也挺开心，但当对方要求他用爱来定义两个人的关系时，他无一例外都是笑着含混过去的，可能还是不一样吧，他想，真到了那一天……谁知道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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