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格外漫长，久悬未定的妃位迎来了新的主人，性情激越的孔妃得到了皇帝的宠幸。后宫的女子们同皇帝一样，听了半夜的鼓曲。那些在皇帝耳中豪放不羁的旋律变成了戳心捣肺的杵臼闷响，不仅扰了人的清梦，更乱了人的清心。</p>
兰笙捧着书，靠在榻上一直读到了后半夜。守夜的玲珑实在熬不住了，便换了满月来守后半夜。满月觉得兰笙这样读书不是修养之道，就劝兰笙上床休息。兰笙先是充耳不闻，只是读自己的书，后来满月多说了几句，兰笙心头更乱，干脆放下书，去到书桌前准备练字。满月一看自己的劝阻适得其反，不由得傻了眼，只能默默不语地为兰笙研磨。</p>
提起笔，兰笙想写些脍炙人口的诗句，全当考较自己的学问根基。可是落了笔，她在纸上写下的却都是些感春悲秋的靡靡之句：自古情恨未起时，只因意久两相知；山下松涛起，峰顶和惊雷；花落庭前埋香骨，情到相思说不出；奈何风雨多故事，朝花夕拾见情痴……</p>
满月见兰笙一页一页地写个不停，心里也犯起了嘀咕。往日里并不见兰笙有多喜欢写字，尤其是结识了淮先生后，几乎就没怎么特意动过笔。今夜不过是多听了几响鼓声，怎么会心绪如此焦躁呢？若说是皇帝久久未至，还可推测夫人是因妒生恨而乱了分寸。可是两日前，皇帝才来过锦织苑，夫人实在没有必要嫉恨孔妃。虽说夫人与孔妃一贯不睦，可夫人并不是会介意品阶低人两等的性格。看兰笙奋笔疾书的沉稳劲儿，满月实在是猜不出夫人心中所想。</p>
天空微微发白时，兰笙终究是放下了笔。看着手中写下的最后一句诗，兰笙脸上抹过一丝苦笑：新人一笑千星灿，谁念旧人语何焉。</p>
搁了笔，兰笙仰头望向房梁，感觉有些头晕。她扶着桌子走了两步，随即扶住了满月的胳膊，“我有些累，早膳便不用了。无事不要打扰我，我要好好睡一会。”</p>
满月看兰笙脸色不好，不敢多说，只能扶了兰笙回寝室休息。伺候着兰笙躺到床上，满月忍不住问道，“夫人，要不要让太医过来瞧瞧？夫人现在有了身子，万事还是要谨慎一些好。”</p>
兰笙合上眼，脸色微沉，“不必了。我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叫灶上煮粥吧。我醒了要吃。”</p>
满月见兰笙态度坚决，不敢再劝，便要躬身退下。没想到兰笙却叫住了她，“满月，告诉院子里的人，今后出出进进都小心一些，不要给本宫惹麻烦。孔妃新晋上位，定然要为自己的掌权之路造势。本宫不想做她的铺路石，让大家都留意些。”</p>
“是，夫人。奴婢一定交代下去，严令他们约束自省。”满月垂首应声。</p>
“下去吧，我要睡了。”兰笙翻了个身，面向墙壁，像是要用一个转身隔绝掉殿外的风风雨雨。虽然还没有风雨压檐，兰笙却已经感受到了无法回避的危机气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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