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叛逃

把猫关在门外的夏油杰其实内心也不好受。 他就这么坐在房间地板上，颓丧地捂着头。 他和猫咪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扉，因此他知道，被关在外面的猫没有第一时间离开。 猫在门口独自站立了好一会儿，不说话，也不像平时受了委屈那样大吵大闹，大约见夏油杰铁了心不会理他，才默默地走了。 夏油杰听着外面没了动静，紧攥着的一口气不自觉一松。 【夏油君，你要抛弃猫咪吗……】系统忽然出声。 夏油杰没回话，沉默一阵，忽然问：“悟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知道。】 夏油杰一愣：“不知道？你不是能随时监测悟的状态吗？” 【是的，但是现在这个功能已经消失了，夏油君，难道你还没发现吗？】 夏油杰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划开系统面板。 只见那上面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布偶猫不见了，小狐狸玩偶也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背景。 【……夏油君，在你的心想要远离猫咪的时候，本系统就已经丢失对猫咪的监测能力了，只不过你很久没有打开面板查看猫咪的状态，所以才不知道。】 夏油杰不禁苦笑：“是吗，你这功能原来还会失灵啊……” 还偏偏是他最想要窥探悟的心情的时候。 【这是本系统上任主人添加的设定，在饲主生出丢弃猫猫的心理时，会自动关闭对猫猫的监测。】 “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不想重蹈覆辙吧。】系统在说这句话时，语气似乎有点低落。 不过沉浸在失望情绪中的夏油杰并没发现这一点。 “所以只要不把悟哄回来，就一直没法知道悟的状态是吗？” 【是的。】 “……”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夏油杰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一下子直直跌进谷底。 ……已经没办法假装若无其事了。 他忽然这么失落的背后，其实隐藏着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小心思——在将五条悟赶走后，他已经把那只白毛蓝瞳，又调皮可爱，相当于悟的分身的小布偶当成唯一聊以慰藉的替代品。 可现在，这个唯一能寄托他情感的电子小猫咪也消失了，他的心态自然就稳不住。 【……夏油君，既然不舍得，为什么还要放弃猫猫？】 从前它也曾问过它的前主人相同的问题，不过当时的主人并没有给它答复。时光轮转，等它遇见新的主人，再次问出相同的问题，出乎意料的，它也同样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复。 因为它的新主人也沉默了。 两日后。 加茂家一切运转正常，看起来风平浪静。 夏油杰决定行动了。 加茂宪纪冒险带出的情报很珍贵，三天前得到这个珍贵情报的他，本该第一时间行动起来，不给敌人反应的机会，之所以浪费紧迫的时间硬生生拖到今天，只是为了确认被赶走的猫猫不会回头。 悟离开两天了，如他所愿。 两天已经是夏油杰忍耐的极限。 在加茂家待着的一个月里，他并没有放任自己闲着，而是利用外出的时间，看似在整个大院闲逛，实际悄悄将各个院子的地形和特征记在脑子里。 努力做到知己知彼。 更重要的是，在五条悟的提醒下，他领悟到打碎加茂家结界的关键，对于如何抢夺村民尸体和完成最后的突围，心里已有了大致的计划。 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加茂宪纪。 自从那天从他院子离开后，小孩至今没有传过来任何消息，他不确定对方眼下的处境如何。 不过，不管怎么样，在行动前，他必须先把加茂宪纪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趁着夜色，夏油杰偷偷潜入加茂宪纪的住宅范围。 身为加茂嫡子，他住的地方自然比其他院落豪华，也显眼得多。 将外面的守卫和仆人一一放倒后，夏油杰径直闯入其中最大的卧室。 小孩果然在里面躺着。 他的警觉性显然不错，察觉到夏油杰的气息，马上睁开眼，目光里全然没有刚从睡梦清醒的迷糊。 夏油杰心底赞叹他的冷静，把外衣扔到小孩身上，言简意赅嘱咐：“穿上，今晚我就带你走。” 对于夏油杰不打招呼闯进自己卧室的行为，加茂宪纪没有半分质疑，忙不迭地照做，一边穿衣，一边不着痕迹地往他身后瞅了两眼，眼神带着明晃晃的疑惑。 “夏油先生，只有你一个人吗？” “怎么，你还想我带着其他人救你？” 加茂宪纪诚实地点头：“我还以为五条悟会和你一起。” 夏油杰顿住，“你怎么会想到他？” 即便知道加茂宪纪应该不带恶意，但涉及到五条悟，夏油杰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警惕。 “五条悟天天往加茂家递拜帖，这事都传遍整个加茂大院了，他这么忙的人，能坚持每天都到这里报到，肯定和夏油先生关系很好吧。” “什么很忙？”夏油杰首先注意到这点，十分迷惑。 见夏油杰很是不可置信的样子，加茂宪纪感到些许奇怪，补充道： “五条悟没和你说过吗？五条家像供神一样供着他，因为五条悟从小替他们家解决了不少麻烦，基本咒术界里难以搞定的任务都被交给五条悟解决了，所以五条家这些年的地位蹿升很快。” 他说着，伸手握了握拳，七岁孩童尚显娇小的手掌遍布老茧，看起来比成年人还要粗糙： “就因为有五条悟的存在，御三家其他两家都在拼命锻炼自己的继承人，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五条悟掰手腕，但这是不可能的，毕竟六眼生下来就是神啊，普通人就算再努力，也绝对无法比肩神明。” “怎么会……”夏油杰一瞬间思维陷入停滞。 悟在五条家很忙吗？ 可他明明说，当家主很无聊的啊…… 难道他在骗自己？ 不，五条悟真的没和他提过他很忙吗？ 他明明很早以前就说过的。 只不过猫咪是用抱怨和撒娇的语气，说着自己没到高专上学前一天要做十几个任务有多辛苦，用卖惨的方式刻意淡化其中不为人知的苦痛，只为了让饲主稍微疼一疼他。 夏油杰当时听进去了，但没完全听进去，因为他无法想象，像五条悟这样张狂的人会乖乖的，任劳任怨替五条家做事的样子。 而他同样没想到的是，在对养育自己的五条家尽忠这方面上，五条悟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甚至太好了。 “夏油先生，不走吗？”加茂宪纪扯了扯他的衣摆，怯怯地询问。 夏油杰回过神，看见小孩疑惑和惶恐的神色。 也许见他突然停下来，一副心神恍惚的样子很不安，又不敢催促他，只能怯生生地拽着他的衣服。 夏油杰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低声开口，语声掺着暗哑。 “……走吧。” 夜的深黑是掩盖一切罪恶的保护色。 到目前为止，夏油杰所有行动都很隐蔽，加茂家的安保系统还没反应过来，因此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两人穿过重重院落，很快走到宅邸的大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足有三米高，外面就是辽阔自由的大千世界，只不过中间有一道结界隔着，门内的人没有获取批准，不被允许外出。 结界宛如一道天堑，既是保护，也是困缚内门人的枷锁。 “夏油先生，你决定好了吗？” 在夏油杰准备上前时，加茂宪纪忽然伸手阻拦。 他在犹豫什么，两人都很清楚。 一旦打破这处结界，夏油杰便会引来加茂家的疯狂追杀，在屠村的罪状上，又添一条拐带大家族嫡子的罪名。 到时想要彻底洗刷身上的冤屈不公，就很难了。 夏油杰以为这孩子临阵害怕，便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 加茂宪纪深吸一口气，冷不丁道：“带出去之后呢，你又有什么打算？” 这句底气略显不足的质问在寂寥冰冷的空气里回荡。 夏油杰再次对他的敏锐刷新认知，笑了笑，干脆明言：“我会叛出咒术界，怎么样，你要跟着一个叛逃者吗？”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即便对夏油杰的胆大妄为早有预感，也明白这人带他逃出去只是他计划的其中一环，但乍一听到叛逃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加茂宪纪仍然忍不住呼吸一窒。 夏油杰蹲下来，直视着小孩如小鹿一般的眼睛，继续笑道： “大概会掀起一场屠戮吧，要么我死，要么加茂族灭，但这都与你无关，因为踏出这道门后，加茂家就和你没关系了，在那之后，我会拼死保护你。” 黑发少年明明说着疯狂残忍的话，面容却温柔怜悯，宛如慈悲的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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