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夫人来京城,主君都是睡君母屋里头的。老夫人最是注重家风,最让不得有宠妾灭妻之事出现她眼前。对于姨娘们,除了上次接见她以外,其余时候没得传是不可进她屋的,更不得上堂。 不过,该请的安是少不了。来的这些天,除了姑娘们日常有来,那三位姨娘原也请了几次安,后面便被主君一一给告了假,说是天冷,怕姨娘们受寒。 后头老夫人也没说什么,虽是多少不悦,可也点头准了主君。而君母可就是每日都来,倒是让老夫人给说歇息,不用常去。 这次四姨娘偷偷派了女使来她屋里打听,其实老夫人是知道的,她只是假装不知,为的就是想看看君母会怎么处置这件事;可君母最后的做法倒是没使老夫人满意也没有不满意。 夜深了,温衡才回了温府,几个小厮提着灯笼给照了路;二四见着小厮,小声吩咐:“去让后厨备醒酒汤,主君吃醉了。”听着,一小厮连忙跑了回去。 温衡今日与多个大臣参详伐北征战一事,原日落前便可回府,可朱伯爷早设下酒宴恭候,偏偏这温衡是个酒鬼,一听有酒便也留下,可却忘了自个酒量差,这才又喝昏了头。 “我道他,丞丞相,行,伊霍之事!”主君手指着几个小厮,声时大时小。 主君又摆手,道:“不可,不可,圣上嗝~”主君被几个小厮架着,样子很是狼狈。 “主君,您可别说了。”二四听着害怕,脚步又加快了些。 可雪天路滑,这才下了游廊,温衡便打滑摔了一跤;温衡晕晕沉沉坐了起来,指着二四骂道:“嘶你,你是想摔惨我!” 主君虽然吃醉了酒,可也知道丢了脸面,这才训斥身边的二四,就怪他没扶好。 二四虽挨了骂,可这一跤却让温衡摔闭了嘴,这倒也好。毕竟这背后议论丞相行伊霍之事的话可不能乱说,保不准命都搭上! 温衡被扶了起来,几个小厮现下更是上了心,将温衡围了个遍,前边四个掌灯的,后边四个跟着的,搀扶的还有二四还有一个小厮。 可如此行走却多少有碍,更是让温衡不耐烦,道:“就不能,走快些?都都都要给踩上了边待去!”温衡让前边两个掌灯的走到一边去,别碍着他。 温府大房。 君母坐在妆台前焚香,李妈妈站在身后给拆发髻,透过镜子可见君母的脸色明显好看,李妈妈看着也舒心,道:“主君现是天天来君母屋里头,未踏其他院。” 君母嘴角一笑,道:“这么多年,都不及母亲来的这些天,今日也算出了口气,若没有母亲,我怕动不了那赵翠媚。” “君母就是太仁慈了,每次都任着她们闹。且今日,君母也未将此事告知老夫人。”李妈妈凑近了身,道:“若君母将此事告知老夫人,说不定” “我猜母亲是知道的,就在她院里,到处都是母亲的眼线,怎能不知?”君母卸下耳环,瞧了一眼李妈妈。 “这么说,老夫人是假装不知?”李妈妈愣了一会又接着梳头。 “母亲定是想看我会如何处理此事罢。若我罚得重些,母亲定会满意。可我这些年的容忍与宽容不就都成了假了?若我罚得轻了,母亲虽是不满意,可也不会责怪,顶多说几句,这事在我这也就过了。可那赵翠媚,李妈妈觉着,老夫人会怎么做?”君母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妈妈。 李妈妈这才反应过来,道:“老夫人定亲自派人去教训四姨娘,指不定四姨娘的身份也因此漏了馅?” “主君将她的身份可藏得紧实,岂这么容易被人查去。”君母说。 “若是府里的下人们不小心说漏了嘴呢?”李妈妈看着君母。 “有主君在,谁敢嚼那舌根?”君母笑了笑,道:“都这么些年了,赵翠媚也是给主君生了俩姑娘,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主君也没有做到宠妾灭妻的份上,能与主君相敬如宾,如此相守一生也好。这当下,我只求孩子们安好,我也就知足了。”君母拍了拍李妈妈的手说道。 李妈妈点点头,道:“四姨娘之前如此任性妄为,君母就这么放过她。主君真是烧高香了,才娶得我们孟家这么好的姑娘。” 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接着进来一个女使,道:“君母,主君回来了,还吃醉了酒。” 李妈妈立刻搀扶君母起身,问那个女使:“可吩咐后厨煮了醒酒汤?” “二四一回府便吩咐上了。”那女使说。 李妈妈点头,示意女使退下,自己陪同君母在屋内等着主君。 “怎么就吃醉了。”君母站在院门处着急等候。 “我亦是不”主君一见君母便禁了声,又笑道:“娘子!” 小厮们停在屋外,二四独自搀扶主君进屋,君母和李妈妈也过来帮忙:“去打盆热水来!” 看着主君醉成如此,定是喝了不少酒,君母有些害怕,特意支开所有女使,单留二四,问道:“主君今日可有失言?” “在朱府,有属下在旁提醒着倒没说什么,只是方才主君进了府,便说了一些,不可说的。”二四替主君脱了靴,微躬着身站在一旁回话。 “说了什么!”君母紧抓着手帕,看着二四。 “说,说丞相,行伊霍之事,还提到,圣上二字。”二四的喉咙像火烧一般,不敢多出声。 君母倒吸了口气,看着醉醺醺的主君,突然有些头疼得闭目。君母一手捂着胸口,看着二四道:“此事却莫传出去,方才那几个小厮可得盯紧了,无论用何法子都要封了他们的嘴。实在不行,暗地解决了。” 二四听得大喘着气,身子吓得颤抖,连作揖回道:“小的,明白!”二四作揖退下时,紧握的手竟然冒汗了。 君母看着昏睡的主君,一时头痛得扶额,李妈妈正好端来了水瞧见:“君母可是累着了?” “温家,可险些掉火坑里了。”君母自己撑着起身,李妈妈连忙过来搀扶:“实是万险!” “主君可是说了什么?”李妈妈担心,李妈妈虽清楚主君酒后德行,只是这次定是犯了重忌。 “主君,竟在背后议论当朝丞相行伊霍之事!”君母捂着胸口对李妈妈说,李妈妈听着一惊。 君母吸了口气,声音只有李妈妈可听见:“还提了当朝圣上” 李妈妈颠了一脚看着身后的主君,又小声问君母:“在宴上说的?” 君母喘了口气:“二四说,是回屋途中所说。” 李妈妈将君母扶到一旁坐下,自己咽了口气,双手合十:“菩萨保佑,好再不是在外头说,这要被人听了去,不得惹来杀身之祸啊!” 李妈妈一时也慌了神,不知该做什么,这才给君母上了茶,准备替主君擦手擦脸。 “李妈妈,我来吧。”君母拿过李妈妈手中的面布,示意李妈妈下去查探那几个小厮和女使们;李妈妈会意,立即作揖退出去。 “君母,醒酒汤熬好了。”屋外女使传话。 “放那吧。夜深了,你们都下去吧,这我自个来就行。”君母说。 “是。”女使作揖退出去,门也给带上。 君母端起醒酒汤搅了搅,又仔细给吹了吹,随后喂进主君嘴里;这第一口倒是喝下了,可接着几口却都流掉了,君母气得连给擦拭都是用着力的:“自知酒量不行,还偏喝得稀烂醉!” 君母又换了一种方式喂着,可主君始终不喝,最后逼得君母不得不一手捏着嘴一手给倒下汤,结果差点没把主君给呛死。 “活该呛死吧你!”君母气得将碗重重放下,扯着棉被替主君盖好。而后自己又搬了一套棉被到窗榻那边躺着。 月透油窗映混影,案上香炉飘烟散,君母半倚在榻上,一手按捏着额穴,方才的恐惧似乎还未消散,君母实是无法揣测此事之后果。 翌日,君母替主君给告了病假,主君是到晌午才起的身,好在二四告知主君已告了假才不至于将主君吓个半死。 昨夜的醒酒汤喝的不多,今日的头昏沉得厉害,温衡揉了揉额穴,看二四无话与他说,自个倒也没问,直接就去了老夫人屋里头。 这会姑娘们都早已请安退下,唯独君母留下等候主君来请安;大哥儿与四哥儿请了安后便去了沈家书塾读书。 年将至,书塾也快临散,老夫人有意想请先生来教,要温家自办书塾。且温家哥儿姐儿众多,这原是不错的提议,可世倾却以为,在沈家书塾读书多年,一时不去留在自家书塾倒有些不近人意。 后世倾又议,沈家书塾他与四哥儿必去,温家书塾也可立,且只教导温家姑娘及幼弟八哥儿。老夫人与君母参详着,后觉着此议有理,便按世倾所言,欲年后择日办。 可怎么也没料想,这六姑娘与七姑娘给拒了,她们觉得读书枯燥,且孩时也是学过了各种礼仪,现是无心向学的;因此,倒是让君母与老夫人又开始烦心,且又该好一番参详了。 预想无果,这会老夫人突提及昨夜之事。毕竟同在温府内,老夫人屋离大房最近,这等险事又怎会瞒得过她这个老婆子。 君母脸上明显的眼泡浮肿,一听老夫人的话竟有些神情错愕,可寻思老夫人是自家母亲,也无须隐瞒,这才说出了口。 然老夫人一听,险没被茶水给呛着;卫妈妈急着给抹了抹背;君母也是一担心,就差没站起身来。 老夫人将茶盏搁在桌上,咳了几声也大喘了口气,气道:“言多必有数短之处,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 “卫妈妈!”老夫人指着外头的手指抖了抖,道:“你去告知主君,无需来给我老婆子请安了,让他去跪祠堂。让他对着列祖列宗好好反省三刻!以后若再吃醉酒胡言乱语,便别来见我这老婆子了!” 卫妈妈见老夫人是真的急了,这才连忙应了好出去办事;君母听着一时沉了静,可见卫妈妈离开却心急如焚,生怕主君会应此事厌恶了她,可李妈妈还是将君母按住,摇头示意君母不可为之说情更不得阻挠。 老夫人扫视了一眼,随后再次拿起茶盏吃茶,淡淡道:“你也莫怪我老婆子心狠,三刻于他而言顶多跪了乌青,让他吃点苦,这也好让他心里有个谨记,懂节制,知慎言!” “是,母亲教训的是。”君母坐着微躬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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