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乱葬岗被凄风苦雨所笼罩。 </p>
偶尔一道电光划过苍穹，照亮了满遍地的血肉碎片和残肢断骨。 </p>
空气中的浓郁的腥气令人闻之作呕，远方的野狼引颈长嚎，似乎迫不及待要来享受一场饕餮大餐。 </p>
李左车等人强忍着不适行走在人间地狱般的场景中，尽职尽责记录好最后一次试验数据，又分头收拾好所有标靶，清理自已留下的痕迹。 </p>
“差不多该撤了。” </p>
英布警觉地朝着远方的点点灯火望去，村庄里的狗吠声叫的人心烦意乱。 </p>
“不急。” </p>
李左车珍而重之地取出了一面绘有锤子和齿轮的旗帜，插在坟包前面。 </p>
三人默契地各自站好，拱手作揖。 </p>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八方鬼神共鉴。” </p>
“秦并天下以来，平定海内，放逐蛮夷。器械一量，同书文字。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p>
“然花有开落，木有枯荣。” </p>
“自始皇帝抱恙欠安，太子扶苏临朝，主弱臣悖，祸乱丛生。” </p>
“上卿蒙毅者，窃据权柄、专制朝政；沽名钓誉、欺世惑众；结党营私，戕害忠良。包藏祸心、窥伺神器。” </p>
“致使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庙堂群兽嘻嘻，四野贤良哀叹。” </p>
“天道循环，正气不衰。” </p>
“吾主陈庆应时运而生，英才俊伟、天下知名。直言正色，论不阿谀。” </p>
“国势倾颓时，当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p>
李左车神色凝重，字正腔圆地念诵着举事檄文，为之后昭告天下提前进行预演。 </p>
韩信心潮激荡，嘴唇翕动随之念诵。 </p>
英布则显得满不在乎，还有闲心踢开脚边的碎骨，让自已站得更安稳一些。 </p>
三人心里都明白，自今日始，谁都没有回头路了。 </p>
哪怕此时临阵倒戈，去黑冰台揭发陈庆谋逆，大秦君臣依然不会放过他们。 </p>
你现在敢杀戮功臣之后，明天想杀谁？ </p>
饶过你一个，让满朝的功臣宿将如何作想？ </p>
“吾等奉义行讨，清君侧之恶以安社稷。” </p>
“天地鬼神，照鉴吾心。” </p>
李左车恭敬地行礼后，上前收起旗帜。 </p>
“走吧。” </p>
“你我各自散去，明日再聚。” </p>
“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望各位以大业为重。” </p>
英布和韩信用力点点头。 </p>
此时无需多言，反正不管怎样都是一个死，倒不如硬气些，好歹家眷有人照看。 </p>
—— </p>
天光大亮。 </p>
扶苏忙中抽闲，下了早朝后就赶回宜春宫。 </p>
陶淳为了将功补过，上书重议安息国之事。 </p>
可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在扶苏眼里却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半分都没说到他的心里。 </p>
心中的厌恶与之俱增，他实在按捺不住，召来陈庆商议调整礼部官员任命。 </p>
嬴诗曼和王芷茵、相里菱一起陪着皇孙玩耍，嬉闹说笑间，时不时朝夫君的方向瞥上一眼。 </p>
“诗曼在看什么呢？” </p>
“哦，是在看你家夫婿呀。” </p>
“一时半刻离了他就开始神思不属，牵肠挂肚呦！” </p>
王菱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诙谐地打趣道。 </p>
嬴诗曼立刻羞红了脸：“皇嫂乱说什么，我只是……只是想知道夫君在和皇兄商议什么。” </p>
“他难得有正经的时候，最近更是游手好闲，整个人时常闷闷的，连话都不说几句。” </p>
王菱华正色劝慰道：“蛰伏磨砺也未必是坏事。” </p>
“以陈庆的才干，终有扬眉吐气之时。” </p>
王芷茵一拍手：“这还不简单！” </p>
“阚儿，你过来。” </p>
她弯下腰，抱起在毡毯上乱爬的小外甥。 </p>
“姨母对你好不好？” </p>
因为姐妹两个相貌相近，皇孙很亲近她，咧开嘴摇晃小手就往她怀里钻。 </p>
“停停停。” </p>
“先回答姨母的问题。” </p>
王芷茵扶起他的脑袋，一本正经地盯着对方。 </p>
皇孙咿咿呀呀的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目光。 </p>
王菱华掩嘴窃笑，任由妹妹逗弄自家孩儿。 </p>
“你要说好——” </p>
王芷茵按着皇孙的脑袋往下点了点。 </p>
“姨母对你这么好，你封姨丈当个侯爷好不好？” </p>
她又按着小外甥的脑袋点了点，自顾自地说：“好呀？阚儿真乖。” </p>
“再封他当大将军怎么样？” </p>
“也好。” </p>
“那连宰相一起兼任了好不好？” </p>
“还是好啊。” </p>
皇孙被她来来回回的摆弄，小嘴一瘪马上就要哭出来。 </p>
王菱华赶忙把孩子抢回来：“你年纪不小了，怎么还胡闹。下手没轻没重的，伤了阚儿怎么办？” </p>
王芷茵刚想反驳，突然发现一行人步履匆匆地穿过不远处的回廊。 </p>
“赵崇？” </p>
“他怎么来了。” </p>
嬴诗曼和王菱华循声望去，看清来者的样貌后，喃喃地嘀咕：“莫非有反贼作乱？” </p>
“殿下，有紧急状况。” </p>
赵崇心急如焚，进入暖室后一边作揖一边禀报。 </p>
可当他看到陈庆与扶苏隔案对坐后，喉咙像是被突然塞住似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p>
“赵统领？” </p>
“出了什么状况。” </p>
扶苏镇定地询问。 </p>
“哦，是……那个……” </p>
赵崇好不容易才梳理好思绪，沉声说：“郊外发现一处左道邪祀留下的痕迹。” </p>
“凶犯手段极为残忍，连久经阵仗的仵作都为之震颤。” </p>
陈庆惊呼道：“咸阳城莫非冒出了什么妖人？” </p>
“老赵，凶犯拿获了没有？” </p>
赵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微微摇头：“没有。” </p>
陈庆神情坦荡，又问道：“可有什么线索留下？” </p>
“妖人一日不除，民间人心惶惶。” </p>
“你可千万不能懈怠呀！” </p>
赵崇压了又压，好不容易才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p>
“先生说的不错。” </p>
“黑冰台查出什么眉目来没有？” </p>
扶苏严肃地问道。 </p>
“死者一主二仆，主乃威胜将军杨樛之后，年仅八岁。” </p>
“仆从名封六、吴栎。” </p>
“三人皆寸寸分裂，化作齑粉，疑似……邪术所为。” </p>
赵崇迟疑许久，才抹去了查无实据的部分。 </p>
如果提及火药的话，无异于当场指认陈庆。 </p>
他要是这么干，绝对讨不了好。 </p>
“寸寸分裂化作齑粉？”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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