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p>
“血债血偿！” </p>
“我等已无路可退，不如杀个痛快！” </p>
“抢了大家的饭碗，砸了大家的锅，不拼命还等什么！” </p>
官吏的呼喝无人理会，匠工和野人再次厮杀在一起。 </p>
没了木门的阻隔，战况比之前更加惨烈。 </p>
隐隐之间，平坦的地势上仿佛多了一座凸起的山丘，而生者依旧踩着同伴的尸体奋力厮杀。 </p>
血水如同汩汩流淌的小溪，直到它们沿着低洼的地势漫延至河边，给浑浊的渭水增添了一抹刺目的血色。 </p>
“铁水来了，都闪开！” </p>
“内务府的人赶紧退回来！” </p>
“回来！” </p>
“赶紧撤回来！” </p>
一阵杂乱的呼喝后，内务府的匠工慌不择路地转身奔逃。 </p>
野人正在愣神的时候，端着铁水罐的力壮者小心翼翼地加速奔跑。 </p>
炙热的铁水随着步伐的晃动从罐子里溅出来，洒在地上瞬间青烟滚滚，空气中多了一股烧猪肉的味道。 </p>
哗—— </p>
漫天泼洒的铁水形成了壮观绚丽的天幕。 </p>
被笼罩在下方的野人发出阵阵不似人声的尖叫，亡命般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p>
滋啦~滋啦~ </p>
霎时间，人群中窜起朵朵火苗，浓郁的烟雾腾腾升起。 </p>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浓烟中传来，犹如黄泉地府中万鬼哀嚎。 </p>
在场的人不寒而栗，驻足原地凝视着烟雾中的惨相，连呼吸都不自觉屏住。 </p>
“太子殿下驾到！” </p>
“太子殿下驾到！” </p>
…… </p>
接连不断的长喝，将如坠噩梦般的交战者拉回了现实。 </p>
远处互相捉对厮杀的也纷纷罢手，搀扶着伤者向自家阵营汇集。 </p>
“殿下！” </p>
“殿下！” </p>
扶苏身姿挺拔地坐在战马上，目标十分明显。 </p>
野人见到他之后，齐刷刷眼含热泪围聚而来。 </p>
“求殿下为草民做主。” </p>
“内务府不遵诏命，擅自驱逐野人。” </p>
“但有不从，立刻拳脚相向。” </p>
“我等齐聚于此，只想讨一个公道。” </p>
“未曾想……” </p>
“他们心思毒辣，早早设下了埋伏！” </p>
扶苏眉头紧锁，扫视着周围地狱一般的场景。 </p>
死尸堆积如山，伤者不计其数。 </p>
木屋、草棚燃烧着熊熊大火，瓦砾碎石遍布山野。 </p>
这里他来过很多次，昔日欣欣向荣热闹喧嚣的场景与此时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p>
“侯爷。” </p>
“您总算来了！” </p>
“内务府差点被这帮天杀的野人闯进来，我等为了保护皇家产业奋勇杀敌，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退了。” </p>
“侯爷，咱们死伤了好多人！” </p>
“野人犯上作乱，侯爷您说该如何处置？” </p>
内务府的匠工、民夫群情激奋，手里握着武器不放。 </p>
他们人多势众，又有地利之便。 </p>
如今与野人结下了血仇，索性不如斩尽杀绝，免得再生后患！ </p>
陈庆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半人高的尸堆，不由为之惊骇。 </p>
双方的战斗意志强得有点离谱了！ </p>
不是说古代军队战损率30%就会崩溃吗？ </p>
尼玛的一群未经战阵的普通工匠民夫，杀到伏尸盈野了还要打？ </p>
一张张坚毅古朴，如铜浇铁铸的面孔立时让陈庆醒悟过来。 </p>
大秦一统天下才不过十余年。 </p>
也就是说在场每一个成年人，都曾在战火中苦苦挣扎，甚至被征发到前线作战或者运输辎重。 </p>
他们既经历过战争的残酷，又饱经磨难，意志远比太平盛世的百姓要坚韧得多。 </p>
更何况野人、工匠都没有田地。 </p>
目前的职位，就是他们全家赖以为生的饭碗。 </p>
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哪个能不拼命，敢不拼命？ </p>
“唔……” </p>
微弱的痛呼声从身边传来，陈庆忍不住侧过头去。 </p>
一名面相稚嫩的少年努力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艰难地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p>
“侯爷小心，那是野人！” </p>
“杀了他！” </p>
“侯爷切勿靠近！” </p>
“小心！” </p>
陈庆弯腰准备救援的时候，工匠们异口同声地大喊，冲上前准备救援。 </p>
“小哥，你伤到哪里了？” </p>
“能站起来吗？” </p>
他无视了众人的劝阻，搀扶少年站了起来。 </p>
对方的眼神有些懵，目光游移在凶神恶煞的工匠和面带微笑的陈庆之间。 </p>
“速去请郎中救治伤者。” </p>
陈庆镇定地发下吩咐。 </p>
“侯爷，您快过来，他是野人！” </p>
又有工匠急切地喊道。 </p>
“野人又如何？” </p>
“尔等哪个出身好了？” </p>
“刑徒、匠籍，最多也不过一介庶民，难道比野人高贵许多吗？” </p>
陈庆板着脸呵斥道。 </p>
匠工们欲言又止，不知所措。 </p>
“俺是来报仇的，用不着你们救治。” </p>
少年背上被烫的皮开肉绽，痛彻心扉。 </p>
他却咬牙忍住，挣脱陈庆的胳膊，准备回到同伴身边。 </p>
“且慢。” </p>
“你来报什么仇？” </p>
陈庆一把拉住了他。 </p>
“俺们一起干活的人欢欢喜喜来内务府上工，结果处处受他们刁难欺凌，还把人给打伤了。” </p>
“要是大家伙置之不理的话，以后还得受更多的欺负。” </p>
“所以一定要报仇！” </p>
少年激动地握起拳头，怒视着内务府匠工。 </p>
“胡说八道！” </p>
“分明是你们偷盗在先，抢占菜地在后。还蛮横无礼，打伤了匠工的女眷。” </p>
“如今还敢恶人先告状！” </p>
双方火气十足，鼓噪唇舌互相叫骂。 </p>
陈庆往下压了压手，内务府一边立刻安静下来。 </p>
“就为了些许瓜菜，几分菜地，死伤了多少人命？” </p>
“你们睁眼看看地上死不瞑目的同伴，扪心自问——值得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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