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比火光先来。</p>
咳嗽比浓烟先到。</p>
耳边响起有节奏的声音，我们跑到一个洞穴的岔口，才发现三个半人紧贴墙壁，发出阵阵敲打声。</p>
应该是试验过无数次，这样做，声音传播效果更好。</p>
我原地发呆，保证没超过十秒。</p>
此时浓烟滚滚已经看不清远处的方向。</p>
而至于到底该往哪个岔口走，一转身，它们都不见了。</p>
“大佬……”我越想喊，越是咳咳咳。</p>
敲击声停止。</p>
我走过去的时候，那三个半人已经撤退。</p>
墙角的白骨和墙上的刻画，让我沉静下来。</p>
独角和乡下人的印象，在我脑海里不断切换。</p>
全然没注意身后有脚步在靠近。</p>
我蹲下，试图用手，最后用脚踢开一些白骨，然后掰开表面一层，使劲提出来一根，落到脚边。</p>
没看错，这一根，和我在秘密花园捡到的那一根，一模一样。</p>
不是人类。</p>
我感受到了背后的压迫，于是抓起这根白骨，当做临时武器。</p>
噌的一下，我站起来。</p>
白骨立于头顶。</p>
啊……</p>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p>
因为大佬爹也刚刚转过身。</p>
看上去，明显比我更害怕。</p>
半人老太婆走过来，手舞足蹈，让我们跟它走，只有在看到我手中的白骨时，才眨了眨两下烟熏泪流的眼睛。</p>
我扔掉白骨，再也不松开大佬爹的手。</p>
我们没有原路返回，而是从另外的山洞出来。</p>
咳咳咳，不是人类的专利，也不是我原子人的专属。</p>
半人们，无不站的站，坐的坐，躺的躺，试图咳咳咳出它们半个肺来。</p>
它们要是做过饭，经受过油烟的洗礼，也不至于如此痛苦。</p>
不过话说回来，它们无论是石头半人，还是大树半人，抑或獠牙半人，皱皮半人，鼓包半人，多肢半人……居然都有肺。</p>
咳咳咳的声音稍显不同，时而低沉，时而尖锐，时而在河底打雷。</p>
这块不大的空地，拥挤差不多有四五十个半人。</p>
大佬爹轻轻触碰我胳膊肘，从后面递送一个尖锐的石头。</p>
不用多说，此时此刻，是我们逃离的好时候。</p>
“不好，里面那个妈妈，一直在喊着它孩子，它没有出来。”石头掉落，我毫不在乎。</p>
“自己都顾不过来……”大佬爹看了我一眼，定了定神，“我是说，里面通风，搞不好吹不到那里去。”</p>
老太婆比其它半人提前恢复状态，它从身上抽出一把断裂的小刀，盯着我看，走过来。</p>
“鲸落湾”三个字在晨曦中跳入我眼帘。</p>
难道……</p>
它将刺穿我的身体？</p>
好让我以这样的方式，回到鲸落湾的怀抱？</p>
老太婆握着小刀的手坚实果断，加快了脚步。</p>
大佬爹见状，也做好准备，结果，因为太用力，不小心把手中的锐石，给捏碎了。</p>
过犹不及。</p>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p>
比刚才在洞穴更为急促的击打声响起来。</p>
歘！</p>
一个火把从山石一边升起，经过一个计算精确的抛物线，往空地的正中央飞来。</p>
它暂停了老太婆前进的步伐，落到了我和老太婆中间，大佬爹脚下。</p>
一时间，我和大佬爹，不知道作何反应。</p>
兴许对方怕火，大佬爹二话没说，捡起火把，对着周围扫了扫。</p>
老太婆环顾四周，脸上皱巴巴的肉，全部垮塌，然后把手中的小刀，扔给了我。</p>
这下更糊涂了。</p>
“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那个小姐姐。”正是刚才扔火把的方向，冒出一个声音。</p>
能说人话的声音……</p>
如同狗尾巴草冷不防钻进我耳窝，让我打了一个舒服的冷颤。</p>
好爽！</p>
我有救了。</p>
我就知道，鲸落湾不可能放弃我。</p>
我可以解释，我早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为的不过是把这群疯疯癫癫的半人，全部捉拿归案。</p>
当“大灰狼”衣服从山石上显现的时候，我差点笑出了声。</p>
但是……</p>
那头顶……</p>
仿佛有什么……</p>
和洞穴石壁上刻画的如出一辙。</p>
独角半人！</p>
七八个，陆续分站到山石之上，呈现包围之势。</p>
半人们基本上都恢复过来，抓起随身携带的锐石，做好战斗的准备。</p>
“小姐姐，这边……”另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独角半人喊道，“你没事吧？别怕，我们来救你了。”</p>
倒是半人们，把我和大佬爹围在中间，作出某种保护的姿态。</p>
大佬爹把火把扔到一旁。</p>
那里有一堆树枝和树叶，他这个举动，特意而为之，尽快把它们燃烧起来，完后对我一个睥睨，我尽收眼底。</p>
“小姐姐？你过来，你过来嘛，你自己看看你周围，像话吗？人不像人，狗不像狗，你可要小心一点为好。”第三个开口说话的独角半人。</p>
“你们是谁？”我假装紧张。</p>
“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人啊。”</p>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拖延时间，观察火把对树叶的点燃情况。</p>
“有没有看到里面的白骨？这还不清楚？你说呢？”它是在赌我无法分辨。</p>
“是啊，里面好可怕。”我将错就错。</p>
老太婆看见我和对方一来一往的交谈，不干了，试图上前来堵住我嘴巴，大佬爹抬手格挡，让它往后倾倒。</p>
山上的独角半人见状，纷纷掏出了长刀。</p>
好家伙，全部是我们鲸落湾的东西。</p>
因为老太婆的摔倒，身旁的半人开始躁动，它们仿佛知道些什么，却无从分享。</p>
“小姐姐，以后出门啊，记得保护好自己。”说完，几个独角半人，相继扯着嘴角笑了笑。</p>
我盯着老太婆，它身上流出某种灰褐色的液体。</p>
它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腰上，插着另一把断裂的小刀。</p>
大佬爹对我耸耸肩。</p>
老太婆抽出小刀，看向我，我努力读取这个眼神，那是在思索，以及即将做出一个果断的决定。</p>
我前面一个半人，摇着头，似乎看出来了，在劝阻它。</p>
啊……</p>
宛如一块参天大树的树皮，从高处撕裂到大地的呐喊。</p>
老太婆朝着身后最近的一个独角半人，冲了过去。</p>
“等一下！”另外边的独角半人大吼一声。</p>
来不及了。</p>
只见老太婆傻乎乎伸直手臂，没有任何躲闪冲过去。</p>
不仅让对方很容易回避，还轻而易举借力打力，拉着它胳膊，摔到了山石上去。</p>
“不知好歹。”独角半人拍拍衣角，举起刀，刺穿了老太婆身体。</p>
老太婆全身都磕出灰褐色液体，特别是嘴巴，然后看着我，用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做出抹去液体的动作。</p>
这个动作，正是刚刚在洞穴里面那个半兽人的举动。</p>
老太婆希望我们阻止双方的冲突：人类和半人。</p>
可是现在，不仅仅如此，而是想向我以死证明，谁念叨着和平。</p>
谁，不安好心？</p>
很明显，从中挑衅的坏蛋，此时手里正拿着刀。</p>
我把目光转到刚才喊“等一下”那个独角半人，它心知出了点麻烦，此时用手捏成拳头在嘴边磨了磨。</p>
“杀得好，你们真是太厉害了。”如果不是半人们听不懂，我万万不敢这么说。</p>
大佬爹甩过来一个煞白的脸。</p>
那个独角半人把拳头从嘴边拿下。。</p>
半人们想靠近奄奄一息的老太婆，却进两步，退三步，只好换成哀嚎，展示彼此的愤怒。</p>
“你们快下来救我呀，我请你们吃糖。”我掏了掏荷包，已经没有了。</p>
火把开始点燃树枝树叶，起势了。</p>
“阿烈，你搞错了，”大佬爹低声道，“我发现它们，好像是坏人，我是说，坏坏的半人。”</p>
“我数一二三，你们就行动，好不好？”我没搭理大佬爹。</p>
“阿烈，你怎么这么笨呢，连是非都分不清楚么？把小刀给我。”大佬爹学着刚才独角半人，用拳头挡嘴唇。</p>
“布布呱，滴滴答，”我高举小刀，也不知道在喊什么，尽量押韵就好，“杀杀……杀！”</p>
很明显，半人们的情绪全部飙升，拍打着胸脯。</p>
独角半人却反而沉默，应该是我的举动，打破了它们的计划。</p>
“你这小姑娘，怎么不听我说呢？”大佬爹靠近一点，“算了算了，就算你错了，我帮你担着好了，我一直都在。”</p>
我对着独角半人纷纷微笑招手。</p>
大佬爹试图再靠近一点，我只不过希望他不要打扰我，无意识把面前的小石头踢过去，结果硌到了他脚。</p>
哎哟甚至都没叫出声，他就扑倒下去。</p>
估计没多痛，倒是这个举动，成为了对峙双方的导火索。</p>
比我预判的提前。</p>
那就提前吧。</p>
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不可避免即将开始。</p>
把上面的独角拉下来，让大家混战，我们才好浑水摸鱼离开。</p>
不是信任问题。</p>
而是我们既不可能相信拿着刀对我们的独角，也不可能相信连语言表达能力都具备的半人。</p>
打一架呗。</p>
啊……</p>
半人先是大喊，然后投掷和冲撞开始。</p>
上面的独角半人如果不主动加入战斗，很快会失去阵型，于是双方的较量，就这样展开了。</p>
尽管数量更多，但是既没有良好的战斗秩序，又没有拳拳到肉的套数，半人们几乎都靠着体重横冲直撞来发泄心中怒火。</p>
独角半人明显好很多。</p>
难怪只有七八个，却毫不示弱，紧接着几个优雅的闪躲，几乎都避开了致命一击。</p>
有两个很快到了我跟前。</p>
一个伸出手，一个低头笑。</p>
“喂？”大佬爹对着它们喊一声。</p>
我们来此时已经来到火把的位置。</p>
大佬爹一只脚伸到火把下，把燃烧的树枝踢向其中一个，而把火把扔向另一个。</p>
对方轻易格挡和闪开。</p>
正要继续上前。</p>
当！</p>
两个半人，拼了老命，把它们一一撞飞。</p>
大佬爹朝我耸耸肩膀，还指了指自己太阳穴。</p>
我翻了个白眼。</p>
偏过头去，随即看到了那个山石上有一个一直没有动身的“大灰狼”，依然盯着我。</p>
滚滚浓烟，让我看不太清楚。</p>
倒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p>
大佬爹没等我做出反应，直接拉上背，开跑。</p>
我不得不从厮杀中瞅上几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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