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讨厌！”</p>
这个表达，换了五种方式，七种情绪，九种方向，在耳边游荡。</p>
我脑袋闷闷作响，披头散发站起来，头重脚轻。</p>
大佬爹闪到一边，保持了一定距离。</p>
哐当！</p>
山上山石坠落，堵住了山洞口。</p>
恨不得顺便砸死我算了。</p>
阵雨，停了。</p>
大佬爹两个跳跃，躲到了树后去。</p>
我把左手抬起来，尽管指甲里面有淤泥，但是却越看越纤细。</p>
我把右脚抬起来，尽管鞋里面还有沙粒，但是小腿上原本本本分分在那里的肌肉，却不翼而飞。</p>
当我们完成成人礼，等于打通锁住了十七年的精神障碍，身体会在短时间突飞猛涨，变幻莫测，彻底倒向一边。</p>
我把手抓向胸部。</p>
大佬爹反而炸毛了，假装躲到树后，却忍不住看过来。</p>
啊……</p>
我大叫一声。</p>
刺耳。</p>
尖锐。</p>
比鸟儿更锋利，更悠长。</p>
我不是累了，而是绝望，也就跪坐下来。</p>
耳边出现耳鸣。</p>
我甩甩头，不仅没有把耳朵里面的蚊子甩出来，反而有无数鲸落湾内鲸落湾外的画面，从眼前闪现。</p>
头上一只鹰飞过。</p>
它看了我一眼，然后看看远处。</p>
眼前一个溪流滑走。</p>
它再瞅我一眼，接着换个角度。</p>
眼前一个悬崖倾斜。</p>
那老鹰仿佛可以当成我的眼睛，起码这一刻，我有这种体验。</p>
然后它就不见了。</p>
一个树枝，戳到我肩膀。</p>
一个猫耳，从树枝上滑下来。</p>
大佬爹甚至不愿意跟我有任何接触，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怪物。</p>
“我……”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是把猫耳重新戴好。</p>
现在不需要再说假扮之类的话了，因为这身女仆装的衣服，跟我还挺配。</p>
他递给我一瓶牛奶，接着拇指和食指，捏着树枝，戳了戳我其他地方，有脸蛋，有手臂，有大腿，有后背。</p>
“你……”我没心思喝牛奶，发现在思维上，跟之前比，也有所变化，目前来讲，还不能完全确定。</p>
“更有弹性了，像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嗯。”大佬爹扔掉了树枝，深呼吸一口气。</p>
我知道他接受起来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也不可能比我的时间更长。</p>
可是……</p>
“恭喜恭喜，特别恭喜，恭喜恭喜，大大恭喜，恭喜恭喜，生命重启，恭喜恭喜……”</p>
大佬爹围绕我，两只手抓住五颜六色的花束，开始跳舞，那些黄花红花蓝花，不断降临到我身旁，让我更加绝望。</p>
“我多了一个兄弟！”</p>
停了。</p>
他说错了。</p>
立即捂住了嘴。</p>
他的台词准备半天，结果忘了临时换过来。</p>
一瞬间，跟我的距离，再次闪开了一点。</p>
“姐妹……我多了一个姐妹，”大佬爹来回踱步，手中花束快抓断了，“犹如生命中多了一滴眼泪。”</p>
那花束，确实已经完全打折。</p>
“哎呀，一股酸臭味。”</p>
大佬爹自言自语，跑到树后去咚咚咚撞头，想哭却哭不出来。</p>
也看不懂，他是在假装难过，还是竭尽安慰我。</p>
“闺女，闺女要富养啊，我这么穷，这么挫，这么一无是处，可怎么办，才能让闺女认可我这个大佬爹啊，天呐。”</p>
他是在为自己少了一位兄弟，感到遗憾。</p>
哇嗷哇嗷……</p>
我大声哭出来，不带半点克制。</p>
立即叫停了大佬爹自以为是的哀愁。</p>
“哎呀，这小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又不吭声，又不说话，又不表态，到底是喜欢呢，还是不喜欢呢，真是。”</p>
我更大声。</p>
连周围的鸟儿都嫌烦，纷纷飞远了一些。</p>
他走过来，抬起手，发现只剩下秃秃的树枝，然后扔掉，指着我说道：“我，原谅你。”</p>
嘤嘤嘤。</p>
我呼吸跟不上来，只能在吸气的时候，发出点声音，那是更加痛苦的表现。</p>
大佬爹捡起一朵小红花，送给我。</p>
天……</p>
弄巧成拙。</p>
本来已经低落到谷底的心，此时宛如死灰，我慢慢站起来，往前走，视线早已经模糊，只管走，就可以了。</p>
根据之前我们充足的安排，一旦我完成成人礼，就回到鲸落湾，吃香喝足，再到外面丛林，体验别样风情。</p>
现在倒好，我根本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p>
大佬爹也不敢问，把打开的牛奶一口喝完，然后背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只是偶尔上前，帮我清理路障，然后极速撤回。</p>
连跟我并行，都不好意思。</p>
我脑子里面空空如也，连找一个责怪的对象，都找不到。</p>
“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心腹给你点瞌睡香吗？”大佬爹发现我匀速走了好几分钟，才小心询问道。</p>
我没有反应，宁愿撞到树上撞死算了。</p>
“因为他偷偷告诉我，魅王对你有奖励哩，无论你有任何期望，他都可以帮你实现。至于我的嘛……”</p>
大佬爹看了看我，打断自己的发言，知道此时谈论他自己的夙愿，并不合适，但是继续说道：</p>
“我搞不懂，明明可以马上完成成人礼，为什么你偏偏要走程序，回到这个小城市来，这么折腾自己干嘛？难道魅王不答应成为一个……”</p>
他闭嘴了。</p>
因为我站住了。</p>
我千里迢迢回到家乡。</p>
我为了守护这一阶段千金不换的规矩，怎么就反而受到了措手不及的惩罚。</p>
不可撤销的惩罚。</p>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p>
我继续走。</p>
“小心。”大佬爹拉住我。</p>
面前是一条小溪。</p>
我刚刚，通过鹰的眼睛，看到过面前这条河。</p>
我把脸上的眼泪擦掉，看了看天空，以及四周。</p>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做女生？明明早就讲好了……当然，如果你实在是不想说，当我没问过。”大佬爹把大包小包换到另外肩膀上。</p>
我比了比角度，然后换了个方向，往前面走。</p>
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但是大佬爹一定会跟上来。</p>
“你干嘛？鲸落湾在这边。”他有点不耐烦。</p>
“跳崖。”我很果断。</p>
但是却是目前唯一的好奇。</p>
我怎么就知道，那边有一个悬崖呢。</p>
难道刚才在眼里面的闪现，可以成真？</p>
果不其然，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我们来到了一处不大不小的悬崖边。</p>
风吹动我头发，把刚才的燥热，也带走了一些。</p>
活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p>
模范生23，正是从悬崖坠落。</p>
从而成为了大城市长久的英雄标本。</p>
“走开。”我命令道。</p>
大佬爹堵在边边上，打开双臂，不让我靠近。</p>
“我说，走开！”我大喊道，发现命令已经不起作用。</p>
“你当个屁英雄，这里根本没有人，再说了，我们都知道，那模范生，也不是啥英雄，就是个替死鬼嘛。”大佬爹脚后掌已经悬空。</p>
“我不当英雄，我只是，不想活了。”我上前一步，离他只有半米的距离。</p>
换句话说，如果我用力撞上去，后果不可估量。</p>
但是大佬爹岿然不动，两只手依然上下舞动，阻击我的前进。</p>
这个动作，确实让我停了下来。</p>
“是不是成人礼的时候，出篓子了？嗨，我就说嘛，应该让我陪你去，你看你这出戏，整了个四不像，悲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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