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p>
“说了，我是你，我想去太阳，自我毁灭，难道我说错了吗？”小老头说完打了一个哈欠。</p>
“可是，下面的那群半人，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它们？人类是不是要让它们去鲸落湾？”我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p>
“太阳。”</p>
“我不是跟你玩文字游戏，我是请教你。如果你是我，那就应该知道，我脾气可不怎么好。”我裙子上的线，在我手上绕了很多圈。</p>
“一个原子人的脾气，和一个人类的脾气，可是天壤之别。”</p>
“人类的脾气该是怎样？”</p>
三秒钟沉默。</p>
砰！</p>
当！</p>
哗！</p>
嗞！</p>
嚓嚓嚓！</p>
房间里面的家具，全然碎裂。</p>
天花板也开了三条缝。</p>
“我听半人说，要还它们自由，我刚刚听到这个词，但是我发现，我好像，永远失去了……自由。”我看了看身旁破碎镜子中的自己。</p>
此时大楼越来越高。</p>
我越来越热。</p>
头发粘着脖子和脸，呼吸急促起来。</p>
“下来点，下来点，我不舒服。”</p>
于是大楼，漂浮不动。</p>
“自由？半人之前，不是已经有了吗？”小老头开始移动，撞向桌腿，桌子崩裂倒塌。</p>
“但是人类把它们关起来，那和犯人有什么区别？”</p>
“啧啧啧，作为原子人的你，居然把鲸落湾，叫做监狱。”小老头左右摇摆，像是在摇头。</p>
“我是人了，不是原子人。”</p>
“但是你不喜欢。”</p>
“我不是不喜欢人，我只是不喜欢……”</p>
“说啊，大声点，说出来。要不我帮你？你只是不喜欢……”</p>
“我不喜欢有人无缘无故剥夺了我的自由。”我抢先一步。</p>
“你忘了阿祖吗？是半人自己，要成为人，而这，就是自由。”小老头开始在房间溜冰跳舞，哼着欢快的小曲。</p>
“可是乡巴佬说，它才是。”我据理力争。</p>
“它是？它除了继续杀人？还能干什么？它是祸害。”</p>
“不，不是，它是我朋友。”我摇头晃脑，口是心非。</p>
“要成为人，哈哈，我们就要先剥夺它们的自由，然后给它们热爱，比如语言，比如衣服，比如建筑，比如音乐……”</p>
“不，不是，不能这样。”</p>
“要成为更优秀的人，哈哈，我们要继续剥夺它们的热爱，真正的热爱，亲情友情爱情，财富权力规矩，再给它们自由……”</p>
“不是这样！”我站起来大吼一声，身旁的碎镜垮塌。</p>
“人的脾气，可不小哩。啧啧啧。”小老头绕开地上的镜子碎片。</p>
“我……我……我……”我发现我的手背刮伤，淌出鲜红色的液体。</p>
“你是不是无法接受一个事件，一个已经发生不能撤销的事件？并且不愿面对，不能处理，我告诉你，这就是忧郁。”</p>
“忧郁。”我低头看看地上的碎片，四分五裂的自己。</p>
“情绪低落，跌倒谷底，对生活失去激情，对未来丧失希望，这忧郁，可不好受，不过，只有人，才有这玩意。”</p>
“我是人。”我抬起头，重新扫视房间。</p>
“你是人。”小老头停下来，靠近我。</p>
“我是人，我有脾气，我可以作我想做的任何事。”我把目光停在了书架。</p>
“当然，包括飞向太阳。”小老太继续哼着小曲。</p>
鲸落湾一号，开始升腾。</p>
“哎呀，忘了告诉你。鲸落湾算好的，往南边去的鲸落港，那里的情况恰恰相反，造反的不是半人，而是原子人，想不到吧？”</p>
我来到书架，寻找书籍。</p>
“原子人不愿意接纳半人，不仅如此，还试图赶尽杀绝，比人类狠多了。”小老头停下来，再次打了一个哈欠。</p>
我找到了大灰狼那本书。</p>
“我有点困了，你也休息一下吧，我们很快就会到达太阳，在那里，呵，可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一切太阳做主。”</p>
随即，小老头打起了鼾。</p>
我翻啊翻，找啊找。</p>
嚓！</p>
停下。</p>
就是这一页。</p>
有大灰狼，有小绵羊，有人类这一页。</p>
右下角，却没有任何卷角。</p>
干净整洁。</p>
这不是我的书。</p>
这不是我书架。</p>
这不是我房间。</p>
如此强烈。</p>
不是简单发发脾气，就可以一笔勾销。</p>
腰上有匕首。</p>
我摸向它。</p>
那鼾声阵阵，已经陷入深睡之中。</p>
两鬓的汗，越来越多。</p>
我屏住呼吸，决定拼死一击。</p>
“去死吧！”</p>
我刺过去。</p>
意外的是，小老头没有躲闪。</p>
最后一刻，似乎睁开了木雕的双眼。</p>
……</p>
我确实拔出了匕首。</p>
对面不是小老头，而是大佬爹。</p>
我看不见自己表情，一定非常可怕。</p>
如同一头饥饿的猎豹，看着世界这个牢笼。</p>
“我都想好了，本来准备配合你，去星辰大海。但是你现在是女生了，那只能是配合我，烧柴做饭。我吃点亏好了。”</p>
大佬爹把话反过来说，还以为我听不懂。</p>
我挣脱开，看了看手背，并没有破皮流血，那天空中的鲸落湾一号，也不见踪迹。</p>
彩虹却在。</p>
红橙黄绿青蓝紫。</p>
原子人的七种颜色，正是来源于此。</p>
“好热哦，别跑了，好不好？”大佬爹噗呲噗呲喘着气。</p>
“你刚才说什么？”我收起匕首。</p>
“烧柴做饭，春暖花开。”大佬爹小心翼翼注视着我，生怕说错一个字。</p>
“为什么，”我保持镇定，按捺住情绪，“你非要停顿下来，害怕往前走一步呢？”</p>
“你自己说，前面有什么好？前面也是雨，也有风，太阳也不小。那大城市，乱七八糟，累死累活，还不如倒头就睡，哼。”</p>
“可是你一直跟着我。”</p>
“因为你是模范生，整个美丽国的模范生，标杆，榜样，典范，非你莫属。土豆丝，你说切第二，没人敢说第一。”</p>
“哼。”我冷笑一声。</p>
“阿烈，我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过上人家永远过不上的生活。”大佬爹的头发，在空中飘。</p>
“大佬爹，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就想，讨个老婆？”我把力量聚集到眉头。</p>
大包小包同时从他背上降落。</p>
他匀速上前两步。</p>
我匀速后退两步。</p>
匕首再次拔出来。</p>
别看我力量柔弱许多，但是捅死对方的决心，还是有。</p>
他站住。</p>
烈日当头，我们相视无言。</p>
“这个世界很可怕……”他云淡风轻。</p>
“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我问题。”我打断道。</p>
“你都已经喊我爹了，阿烈，我一直把你当成我闺女看待，若有谎言，天打雷劈。”他说完抬了抬头。</p>
蓝天白云，可真会挑时间。</p>
“你多大了？”我忘了这一点。</p>
“不知道。”他摆摆头。</p>
“你自己多大了，你不知道？”我气到来回踱步。</p>
“忘掉自己年龄，你不知道有多快乐，呵呵。”他挠挠头，还挺乐呵。</p>
“但是你知道，这个世界很可怕？”我停下来。</p>
“我不知道，我就是有时候做噩梦，能看到。”他不像是撒谎的样子。</p>
我用匕首示意他走开一点，但是这样并不是很礼貌，于是再一次收回去。</p>
“阿烈！”他扑过来。</p>
还好我躲闪及时，让他扑了个空。</p>
因为我注意到，他身后远处，泛起一片浓烟。</p>
大佬爹靠拢过来：</p>
“那是鲸落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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