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兵牛成虎死了。</p>
溃兵熟练地割下他的脑袋，犹如拧起鱼尾一般抓住脑后的长发。</p>
“我投降！”溃兵高举总兵的脑袋大喊，“我杀了牛总兵！别杀我！我愿降！”</p>
硝烟与白气渐渐从战场上散去，乞活军踏着满地的尸体追杀溃兵。</p>
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敌我尸体。残破的尸首堆叠成山，高位抵达大腿，低位勉强近膝。</p>
数千尸体的血水从高到低缓缓流淌，就像一条血色溪流从山间向下流淌。</p>
原本杀气腾腾的官军如今成了四处乱窜的无头苍蝇，大量的溃兵在乞活军的有意驱赶下退回大营。</p>
有些人向河边狂奔，企图扎进河水逃到南岸。</p>
还有些人脱掉盔甲，一股脑冲进危机四伏的丘陵，也不知道等在前面的是凶猛野兽，还是断粮的饥荒。</p>
乞活军骑兵仍在四周追杀溃兵，步卒却已经呈四面包夹之势围拢过来，将溃兵包围在残破的营区之间，就连逃往河流的道路也被逐渐封死。</p>
官军不仅脱光铠甲头盔，有些人连兵器也一并丢在路上，三个人也凑不齐一把腰刀。</p>
“啊啊啊啊！”</p>
有人叫喊，有人推嚷，还有人惊恐的吼叫。</p>
数万强弱不一的汉子竟像受惊的小奶猫一半，拼命朝着安全地带拥挤，生怕被身后的乞活军追上砍杀。</p>
丧失战意的官军眼见逃不出去，贼军又在身后步步紧逼，只好跪在地上连磕响头，祈求乞活军饶命。</p>
而那些心存不服、鄙夷贼军的兵士搬来拒马与杂物堵路，甚至有人拿出铁铲挖掘壕沟，企图固守待援，等待援兵到来。</p>
士气尽丧的西路军被贼军包围已成既定事实。</p>
立于大地的高名衡向着贼军的阵线看去，无穷无尽的绝望与悲凉从心头涌出。</p>
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组织起来的官兵乡勇被贼军肆意砍杀，高名衡只觉心如刀割，这流的都是大明好汉的血啊！</p>
各部将领生死未卜，也不知逃走的精兵能有多少，会不会带来援兵？</p>
不过他对此已经不抱希望，贼军的总兵力远不止四万，一旦贼兵主力与这支奇兵会合，西路军就真正败亡了。</p>
一想到自己率领两万余官军南下，沿途又汇聚“良绅义士”的时候，胸中的雄心与壮志是多么豪迈。</p>
仿佛踏平贼寇就在今朝。</p>
可如今不过一二十天，西路军部众逃的逃，死的死，降的降，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兵力存着一口抵抗的心气，被围困在这里。</p>
高名衡只觉浑身发冷，明明已是暖春季节，胸腔却好似透进一块寒冷刺骨的坚冰。</p>
他抬头望天，东升的太阳滑落最高位，已是下午时分，意外爆发的遭遇战持续了数个时辰。</p>
可是贼军的攻势从方才开始就忽然停了。</p>
难道贼军是在整顿刚收下的降卒，亦或是打算“先礼后兵”劝说他们投降乞活军？</p>
贼军要是劝降成功一省巡抚，于政治军事都能产生极大的影响力。</p>
当然，高名衡是不可能投降贼军的，若是贼军小憩之后再度杀来，他一定持剑与贼军战斗到最后一刻。</p>
敌我双方就这般在诡异的氛围中保持对峙着。</p>
不知过了多久，高名衡忽然瞧见寨墙外围露出一个个脑袋，那些人弯弓搭箭、平举鸟铳。</p>
高名衡疑惑，寨墙内侧的木台可供士兵站立御敌，可是外侧是平坦的泥土啊。</p>
他转念一想，便明白贼军等待这么长时间，原来是在垒土建梯，将寨墙变作向内攻击的防御工事。</p>
这时，营寨几个破败的缺口分别走进十数名高举旗帜的士卒。</p>
官军一看就知道是半时辰前的友军，此刻已然投诚了贼军。</p>
“兄弟们降了吧！乞活军赏罚分明，投降过来的都给发一两银子和杂粮窝头。</p>
乞活军主力马上就渡河过来了，到时候顽抗不降的都得死！”</p>
“叛徒”说话间，身后涌现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p>
高名衡定睛一看，那不是官兵随军的火炮是什么，贼寇忙活半天居然是在鼓捣火炮，准备用来轰击官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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