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副帅，你我不必以死相拼啊。”</p>
胡贡明不知道背嵬军真实情况，但脸上还是流露出两败俱伤的难堪之色。</p>
这点细微的变化随即被何鲁司察觉，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淡淡说道，“去告诉奴酋，我背嵬军愿与他携手共图伪明江山……”</p>
“幸甚幸甚，如此一来，我也能回去……”</p>
胡贡明话音未落，原本嬉闹的营寨登时变作血腥战场，惨叫与厮杀声不绝于耳。</p>
所有使者随从被四面包围，刀剑碰撞，鲜血四溅。</p>
胡贡明下意识回头去看何副帅，却发现一把钢刀直入胸口，穿膛而过。</p>
胡贡明满脸不可置信，喉头呛出一股股热血。</p>
“为什么……”这位方才都与他相谈甚欢的何副帅，此刻却对他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p>
“提前去阴曹地府等着，以后见了那些鞑子王公贵族，告诉他们——我要他们脑袋共图伪明江山。”</p>
何鲁司利落抽出钢刀，飞溅一地鲜血。</p>
胡贡明虚弱地向后倒下，胸口的贯穿伤汩汩流出血水。</p>
他扭头看向使者队伍的随从，数十人躺在地上浑身瘫软，已是一群没命的软脚虾。</p>
……</p>
使者没有回来。</p>
黄台吉等了许久也没人回归，但在谈成之前，十万大军也没有再度进攻的悍勇之气。</p>
直到某日清晨，丘陵一带笼罩浓密白雾，众人才依稀看见晨雾中走出一骑。</p>
战马走的很慢，像是餐后消食的闲庭信步。</p>
战马走进众人的视野，马背上驮着一人，透着一股朦胧的血色。</p>
后面的贵族们透过千里镜远望，靠前的八旗则直接骑马奔出营地。</p>
待乘马驮着骑手靠得更近，众人这才发现视野中的朦胧血色是这骑手与战马流下的血。</p>
骑手身前绑着几根短矛固定身躯，身上像是被血水泡透一般尽是红色。</p>
不，为首的旗丁忽然意识到，这浓浓的血水不是骑手或是战马身上的血。</p>
而是一个个用麻绳网兜包裹的球状物体滴落的液体——数十个球体犹如一个个挂饰，勾着“骑手”的脖颈。</p>
那是人的脑袋。</p>
每颗脑袋的眼睛瞪得老大。</p>
骑在马背的骑手也掉了脑袋，被人用矛杆穿透固定在锁骨位置，看起来像是低头过头，与胸口垂直。</p>
战马的头部顶端用绳索固定一个首级，像是小丑颅顶戴了一顶赤色高帽。</p>
死人的双目直视前方，伤口处滴落下来的血液浸湿战马的侧颈。</p>
除去骑手本人，被当作挂饰的脑袋足足有三十颗。</p>
这还没完，尚有上百颗被剔除血肉的白骨头颅，犹如驮运的货物一般绑在马侧左右，或是吊挂在死去骑手的腹部、腿上。</p>
甚至马身后面拖拽的一辆简陋小车，还装着数百颗写字的白骨头颅。</p>
每个颅顶都用血水写着零零散散可读的字句。</p>
威胁，斥骂，诅咒，屠杀，憎恶……</p>
明明是简单的字句，却传达出震撼魂魄的滔天恨意。</p>
血淋淋首级与森森头颅构成的恐虐作品深深震撼一众披甲人的心。</p>
他们打过无数战役，见过不少已觉稀松平常的血腥画面，想不到背嵬军比他们更加残忍暴虐，把清兵的首级做成这般诡异模样。</p>
血腥“艺术”传达的不仅仅是屠杀威吓，同时夹带背嵬军简单的问候——</p>
旗丁取下一颗颗首级、头颅，发现骑手“固定”的脑袋下巴处有一封血书。</p>
几个血字非常简单。</p>
跪地投降或可保命，顽抗到底屠灭全族。</p>
背嵬军拒绝了和谈，打算与大清勇士拼命到底。</p>
可憎的血腥本该引起一众王公大臣同仇敌忾，但他们却只能过过嘴瘾，痛骂背嵬军残忍暴虐，更多王公垂头丧气，不敢说一个打字。</p>
这些满蒙汉权贵知道，背嵬军构筑的防线是一座高山，他们若想跨越过去必定损失惨重。</p>
让谁先去绞肉，谁在后面坐收渔利就成了问题。</p>
每个将领手头的兵都是他们立身的根本，这年头打光部属，在贵族上位面前就没了“价值”，也不能享受已有的荣华富贵。</p>
只要再对峙几天，待探马回归报完信息，他们就能避开背嵬军兵锋绕路回家。</p>
毕竟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p>
眼见一群贵族避战保军，黄台吉顿觉失望透顶。</p>
他茫茫中预感背嵬军的人力快要枯竭，只要诸位王公再接再厉，一定能碾碎敌兵。</p>
可是这群人说什么也不愿打头阵，就跟吓坏的小猫见到生人就跑。</p>
如果今天，他统帅十万大军都只能在上万背嵬军面前仓皇逃窜，不彻底消灭“心魔”，未来八旗战兵看见背嵬军的镶黑旗帜都会溃逃。</p>
以后此消彼长，他还能集结胆敢与背嵬军一战的勇士么？</p>
难道要丢光辽中平原所有地盘，将辽东拱手让给南朝，自己躲到天寒地冻的贫苦之地继续做那毫无希望的女真部落？</p>
还是撤到漠南草原变成彻底的游牧民族，只能像劫匪一般偶尔劫掠南朝边境？</p>
此战必须要打！</p>
哪怕让他的嫡系部队充当主攻，也要命其他王公动起来。</p>
就在黄台吉打算撕破脸、强令诸部再攻之际，忽然瞧见云雾中出现什么动静，像是一群迁徙的动物践踏大地奔来。</p>
尽管云雾缭绕缩减了可见范围，黄台吉还是能看见一个个在云雾中闪动的绰绰人影。</p>
数千人透出云雾，一路快走，朝着大清营地赶来。</p>
是背嵬军！</p>
凭借老道的经验，黄台吉粗略扫几眼就判断出：擅离大营的敌兵大约三千。</p>
背嵬军居然放着稳固的阵线不要，对十万大军的营地发起突击！</p>
即便背嵬军借着恐虐作品对众人的吸引，以及云雾的掩护，缩短足够多的敌我距离，甚至突破红衣大炮的最小射程，使得一众火炮无法发威。</p>
难道背嵬军已无守寨之兵，军器弹药也消耗一空，所以全员抱着必死的决心发起最后突击，希望尽可能杀死更多八旗兵垫背？</p>
可这三千人要想击溃十万清兵，简直痴人说梦。</p>
十万大军就算平均分配给每一个背嵬军厮杀，背嵬军也要单独面对三十人围攻。</p>
而三十人就算不用刀剑，一人捡一块石头砸过去都能把人活活砸死。</p>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天佑大清！</p>
黄台吉顿觉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浑身淤塞的血管仿佛都在此刻畅通。</p>
他心心念念攻而不克的防线，居然已是千疮百孔的状态。</p>
其他怯战的王公大臣见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也再度燃起雄心烈火。</p>
既然背嵬军仅剩三千悍卒拼死决战，那他大清也该拿出相应的尊敬态度，与他们堂堂正正近身拼杀！</p>
“传令下去，不可凌虐背嵬军尸体，若是背嵬军愿屈膝投降，朕封他们的主将做我大清的亲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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