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府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卢道全脸上笑意盎然,这几日先是提心吊胆,生怕龙颜大怒引来祸事,如今却是否极泰来,陛下非但没有怪罪,反而下旨特准卢道全今日在家中设宴,更是从宫中派来几名御厨,供其差遣,这等天大的殊荣,着实让卢道全这个刚入京为官的新人受宠若惊。 卢家夫妻二人见下人们忙的热火朝天,卢英年幼贪睡,便想着搭把手,但一切有卢安操持,哪需要老爷夫人操心。 卢安身为卢府大管家,出身贫寒,本姓刘,年幼时被贩卖到豫州,几经辗转,最终被卢林乙收留,从此便在卢府做起了下人,对卢家算得上尽职尽忠,最终被赐了随主家同姓,如今算来,卢安已先后服侍卢家近四十年,卢府在卢安的操持下,井井有条,对卢道全来说,卢安更像是兄长一般,从不以下人视之,卢安念恩,对卢家从无二心,如今小主人降世,想必自己以后还要照顾小主人,算得上是卢家的“三朝重臣”。 晚饭时分,下人们纷纷将菜肴美酒端上桌,既是家宴,自然少了许多规矩,卢道全命人在厅中摆了张大圆桌,下人侍女们,连同宫里派来的御厨都被安排一同入座,热闹的紧。 还未开席,卢安快步走来,在卢道全耳畔说道:“老爷,豫州的魏大人只身前来,此刻正在门外等候。”卢道全惊喜万分,忙道:“快快有请!”略一停顿,叫住卢安,又说道:“还是我亲自去接魏大人吧!”说着让卢安先落座,自己则快步走向大门口,只见魏守石风尘仆仆,孤零零的站在门外。 魏守石作为豫州将军,原先是卢道全的顶头上司,二人合作已有七八年的时间,此时他乡遇故知,卢道全也不管前者今日为何造访,连忙上前拉住魏守石胳膊,爽朗笑道:“什么风把魏大人给吹来了呀!来的正好,道全今日碰巧在家中设宴,大人快随我进来。” 魏守石似乎想说些什么,可见到卢道全如此热情,却欲言又止,只得在卢道全的带领下随他走了进去。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路上卢道全兴致高昂,问道:“魏大人今日怎么得空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需知魏守石身为豫州将军,乃是豫州实权前三的大人物,轻易不会离开,更不会连随从也不带,是以卢道全才有此一问。 魏守石含糊其辞道:“前几日,宫里来了位大人,特告知下官今日卢大人设宴,命我前来道贺,这不,礼物都给你备好了。”说罢晃了晃手里的锦盒。 卢道全笑道:“魏大人太客气了,先给道全瞧瞧,是什么宝贝。”说着便接过锦盒,正要打开,却被魏守石一把拦住,说道:“卢大人太心急了,咱们先喝酒,之后再看不迟。” 卢道全闻言,哈哈大笑,说道:“也好,魏大人难得来一趟,今晚定要和道全不醉不归!”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大厅,卢夫人见到魏守石,站起身来施了个万福,娇声道:“见过魏大人,这么多年多亏了大人照拂我家夫君,这份恩情,我夫妻二人永世不忘,大人快快请入座。” 人已到齐,卢道全端起酒杯,环顾四周,见下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说道:“诸位,今日辛苦了,我卢道全先行谢过。”说完一饮而尽,他本不善饮酒,一杯烈酒下肚,已是面色通红,下人们见老爷如此客气,也纷纷站起身来,高举酒杯,只有魏守石神不守舍,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 卢夫人聪慧,早就看出魏守石的反常,轻轻拍了拍夫君,后者心有灵犀,转头看向魏守石,说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与道全听,也好帮着想想办法。” 魏守石刚要开口,屋内众人只听到府外大地震动,似有大队人马前来,魏守石先是一愣,随后惊恐万分,连忙跪倒在地,对着卢道全磕头不止,嘴里哭喊着:“道全,是我老魏对不住你,可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一切都是他们逼我的,我要是不答应,魏家上下七十五口人一个也活不了,这辈子欠你的,我魏守石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卢道全虽一头雾水,却感到一阵心悸,感觉到似乎有什么阴谋正围绕着自己展开,刚要扶起魏守石,只听“砰”的一声,大门已被人粗暴的撞开,近百余骑重甲金吾卫个个骑着高头大马,鱼贯而入,更有数十名弓弩手爬上墙头,明晃晃的箭矢对准卢府众人。 为首一骑策马上前,手中长刀直指众人,问道:“礼部尚书卢道全何在?” 卢道全将妻子护在身后,长舒一口气,故作镇定道:“在下便是卢道全,不知这位将军,夜闯尚书府,所为何事?” 金吾卫作为天子禁军,向来以铁甲覆面,莫说卢道全刚刚入京不久,便是江清等中枢重臣,恐怕也不太清楚这群令百官闻风丧胆的杀戮机器到底长什么样子。为首那骑翻身下马,手中不断转动着钢刀,冷声道:“我等接到迷告,卢道全勾结外贼,企图谋反,其心可诛,特奉陛下之命,前来查证,来人,给我搜!” 卢道全本就是文弱书生,见到明晃晃的军刀,早已吓破了胆,愣在原地,卢安见状,挡在卢道全身前,厉声喝道:“大胆,竟敢擅闯尚书府!” 那金吾卫也不多言,只一刀,便将卢安当场斩杀!冷笑道:“见过不怕死的,找死的还真少见!大晚上的害得老子还得当差,耽误我和弟兄们喝花酒,陛下有旨,凡胆敢违抗者,格杀勿论!” 卢道全肝胆俱裂,卢府众人见到这等惨状,纷纷想要逃离此地,卢夫人更是被直接吓晕了过去,一时间,哭喊声充斥着整个尚书府。那为首的金吾卫摇了摇头,狞笑道:“都当老子说话是放屁不成!弟兄们,放箭!”围墙上的弓弩手得令,扣动机括,一波箭雨倾泻而下,只一息的功夫,除了故意被放了一条生路的卢道全和魏守石之外,其余无一人存活! 卢道全心如死灰,颓然跪倒在地,仰天长啸:“老天爷,我卢道全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我!” 注定无人回答。 一名金吾卫好似未卜先知一般,径直冲向餐桌,拿起之前魏守石赠予卢道全的锦盒,递给为首那名甲士,后者接过锦盒,冷笑一声:“好你个卢道全,铁证在此,看你还怎么狡辩!”说着从锦盒中取出数封密信,展开后一目十行,厉声喝道:“大胆卢道全,竟敢私通外贼,其心可诛!来人,将此人缉拿归案,听候圣上发落!” 大难临头,卢道全反而心如止水,咬牙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卢某一生坦荡,无故被奸人所害。”接着转头看向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魏守石,凄惨问道:“魏大人,卢某扪心自问,从未对大人有所亏欠,今日为何害我全家?” 魏守石也是羞愧难当,堂堂豫州将军此时竟是哭成了泪人,撇过头去,不敢与卢道全对视,声音细如蚊蝇,说道:“卢大人,是我老魏对不住你,可我实在没有办法,若我不从,那魏家上下几十口人都难逃一死。道全,老魏只能昧着良心对不住你了,下辈子我魏守石给你当牛做马!”说完,猛的站起身来,朝着那为首的金吾卫冲去,后者冷哼一声,也不留情,长刀挥舞,又多了一具刀下亡魂。 卢道全如今早已是心如死灰,料想今日难逃此劫,缓步向着亡妻走去。只听那名金吾卫在身后叫嚣道:“卢道全,如今铁证如山,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卢道全凄惨一笑:“今日卢某遭人陷害,卢某认栽,可举头三尺有神明,诸位难道不怕遭报应么!死便死了,我卢道全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那金吾卫闻言,哈哈大笑,大手一挥,便有手下将里屋熟睡的卢英报了出来,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今日我就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妻儿惨死在你面前。”说着将卢英高高举起,重重摔在地上! 卢道全死死咬住嘴唇,瘫软在地上,两行血泪从眼眸中流了出来,心中被仇恨填满。 正当此时,那名金吾卫身后又走出一人,身披一袭金色战甲,同样以铁甲覆面,狞笑着走到卢道全身前,弯着腰,居高临下看着如同丧家犬一般的卢道全,缓缓摘下面甲,露出一张卢道全做梦都想不到的面孔。 后者看清之后,愣了愣,随即咬牙道:“原来是你这狗皇帝!” 那金甲卫士正是大梁一国之君,武帝冯靖全,听得卢道全的诛心谩骂,倒也不以为意,嗤笑一声,说道:“卢爱卿尽管骂,朕还不至于和一个死人置气,你放心,等你死后,朕一定命史官替你卢家美言几句,好让你卢道全遗臭万年!” 说完便站起身来,狞笑道:“来人,拿刀来!咱们卢尚书能言善辩,今日朕要亲手砍下这颗人头,好让世人知道,出卖朕是什么下场!” 这一日,一桩惨案轰动京城,新任礼部尚书卢道全勾结外邦,企图谋反,大逆不道,惨遭金吾铁卫灭门,卢道全本人更是被一刀砍下头颅,高悬在尚书府正门之上! 与此同时,楚国境内剑神山上,原本正在熟睡的卢雄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哭声震天,任由一群这几日来悉心照顾他的村妇怎么哄,都止不住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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