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为什么？” </p>

“我要换衣服！”顾淮很是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p>

“哦哦，好。”颜夏转过脸去。 </p>

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响，颜夏听着听着，忍不住悄悄回头望了一眼。过了一会，又忍不住望了一眼。这回差点对上顾淮的视线，吓得她急忙扭过头去，再也不敢瞎看了。 </p>

不过，肌肉线条可真流畅。 </p>

颜夏感觉有些热得厉害，忍不住扇了扇风。 </p>

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忍不住回过头去。让她失望的是，顾淮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p>

她有些失望，但很快就发现不对。 </p>

顾淮穿着一件女式的花短袄，下身是一条红色长裙，现在正在往头上戴金冠。因旃然派所供奉的陈四夫人是美丽的女性形象，所以他们的金冠不像别的一些教派那样戴在头顶，而是戴在后脑勺上。 </p>

这些都没什么问题，在科仪本上都有记载。但是……但是……顾淮的胸部怎么鼓鼓囊囊的？ </p>

颜夏目瞪口呆。 </p>

不是吧？他们师公女装的时候还要上胸垫这么拼的吗？ </p>

那边，顾淮已经戴好金冠，又往头上戴各色发饰。待到要化妆的时候，他忍不住跟颜夏说，“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 </p>

颜夏视线稍微移开了下，但又忍不住看多几眼。 </p>

越看她越是迷惑。 </p>

也就是普通化妆，看看又不会怎么样。为什么不让她看？这里面是暗藏什么玄机吗？ </p>

十几分钟后，顾淮的妆也化好了。 </p>

这妆在颜夏看来还是挺糙的，明显能看出那是男扮女装。但是待顾淮请完神，右手持折扇，左手执手帕，唱着《行罡调》，跳起舞时，那身段竟让她一时间觉得是个大美女。 </p>

这就是旃然派的驱煞护卫法事。因为要借陈四夫人的力，所以他们需要以歌舞娱神。仪式中仙娘需要盛装打扮，师公则要男扮女装。 </p>

颜夏渐渐地觉得不对起来，忍不住正襟危坐。 </p>

屋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被什么注视着，但是又觉得是安全的，像是……她想了想，像是在陈四夫人神像前一样。 </p>

突然，她发现顾淮的音色变了，变得更亮、更尖，更像……女声，歌词也陡然一变。 </p>

“开天门，塞地户，留人门，禁鬼路。前也关，后也关，四门落锁一齐关。内头兵郎无事者，夫人旗下宿；内头兵马无事者，夫人旗下眠……” </p>

歌声婉转悠扬，一曲唱罢，颜夏隐约觉得那不安的源头似乎被隔绝了一样，但是顾淮还没有停下，他开始念《雪山咒》，以进一步净化周遭。待终于停下时，他对颜夏伸出手，“左手。” </p>

颜夏非常迅速地把左手朝上伸了过去，然后就觉得无名指上一凉。 </p>

她看着顾淮用棉签给她消毒，感觉有些错乱。 </p>

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对…… </p>

顾淮像是知道她想什么一样，瞪了她一眼，“不消毒你想被感染吗？” </p>

颜夏咳嗽了下，“书里就是用红线绑紧左手无名指，就直接用针刺取心头血嘛。” </p>

是的，左侧无名指末梢血就是心头血。颜夏在修行以前一直以为心头血就是指在心脏取血，结果不是，这是指左侧无名指的末梢血。 </p>

她也问过顾淮为什么心头血是在左侧无名指采，而不是其他手指。顾淮让她去问三哥。结果三哥给她科普了什么叫动脉血，什么叫静脉血，什么叫体循环，什么叫肺循环，也就是动脉血怎么变成静脉血回到心脏，静脉血又怎么变成动脉血回到心脏。总之是给她上了一整章的血液循环。 </p>

她是听得晕头转向。最后三哥总结，心脏里既有动脉血，又有静脉血，在手指采的末梢血，是动静脉混合血，也算是心脏里的血的混合吧，大概是这样。 </p>

然后颜夏又问，为什么是左侧无名指。三哥的回答是，因为就算是小创伤也得几天才能好，右手不方便，而无名指是最不痛的。 </p>

由于答案实在太过医学，颜夏沉思了很久，但是顾淮把这个答案给抄过去了。啊，禽兽，别以为她看不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知道抄她哥的答案！ </p>

三哥后来问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她也就打了个哈哈，说只是好奇过去了。 </p>

回到现在，一开始连为什么在左手无名指采心头血都不知道的顾淮，正在用测血糖用的采血针给她扎手指。 </p>

“因为时代变了，大人。” </p>

颜夏：“……” </p>

太有道理了，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反驳。 </p>

顾淮用一根医用的微量采血吸管吸了些血，用棉签摁住伤口，让她按着，就把血滴进一个稻草人里。 </p>

做完这一切，他对颜夏说，“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睡觉。” </p>

“啊？” </p>

颜夏还压着棉签，听见这话，只能呆呆地“啊”了一声。 </p>

在顾淮的瞪视下，她也不马虎，迅速地躺平，把被子盖好。 </p>

看到稻草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次要怎么让她渡过这劫。按照常理，假如是人手充足的情况下，在进一步净化之后，可以进行点兵、拘鬼、拷鬼等仪式。但是这些根本不是顾淮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因为这需要师戏辅助完成。否则陈四夫人根本不会愿意施予援手。 </p>

所以只能请代人。 </p>

所谓请代人，全称请代人交替，也就是用稻草人代人承受灾厄。这个稻草人借助仪轨，可以让鬼神误以为它就是她。在鬼神对代人（稻草人）出手以后，再将代人销毁，就可以断了鬼神追踪。 </p>

因为除了天鬼，其他鬼魂识别能力很弱，所以这个方法用在普通鬼魂身上很有效，即使是大鬼。 </p>

但是请代人的前提是，人需要尽可能掩盖自己的存在。所以最好就是让人假死。但是一般情况下假死很难，很容易就真死了。退而求其次，就是深度昏迷。可是深度昏迷这人也差不多废了。所以伤害最小的方法是全身麻醉，或者退而求其次，用深度镇静。 </p>

但是别逗了，他们是法师，又不是医院里的医生，怎么搞这套？ </p>

所以他们要用符咒辅助，掩盖这个人的存在感。但是符咒不是万能的，在这之前，人必须陷入熟睡状态。 </p>

道理她都懂。但是现在她怎么睡得着啊？ </p>

但是顾淮不管，“快点。不行就冥想一下。” </p>

冥想也得静下心来啊！ </p>

颜夏只好开始数羊，结果越数越精神。她没法，又开始想像着一处处放松，结果越想像越不放松。 </p>

她最后睁大眼，无辜地看向一直盯着她、等着她入睡的顾淮。 </p>

“我……”真的睡不着啊。 </p>

颜夏有些委屈，又不想说出来。最后她说，“你把手伸过来。” </p>

“干吗？”顾淮语气不太客气，但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p>

她一把抓住顾淮的手，说，“找点安全感，看能不能睡着。” </p>

顾淮很想说，你找个鬼的安全感。但是颜夏抓住他的手以后，竟然真的慢慢放松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浅慢。 </p>

顾淮：“……” </p>

还真睡着了。 </p>

他抽走自己的手，颜夏也没醒。 </p>

他先是对熟睡中的颜夏施展了禁闭术，想了想，又把前几天写好的铜篱铁障符折好，塞进她睡衣的口袋里。 </p>

本来是打算白天给自己用的，还好白天一切顺利，省了下来。 </p>

接下来，他拿起龙角和师铃，又开始唱了起来。 </p>

“一声明角胜呵呵，替灾替厄潘三哥……” </p>

潘三哥是陈四夫人手下的天鬼，实力稍逊，但是能力比较特殊，能赋予物件生灵的气息，甚至可以根据要求赋予特定的人的气息。 </p>

他继续唱，“莫说代人无口嘴，代人说出好文章。莫说代人无鞋穿，脚穿好皂靴，男人便作男打扮，女人便作女梳妆，同月同日同时生，面貌一相般，体似一般同……” </p>

稻草人脸上逐渐长出画出来的五官和头发，越看越和颜夏神似。 </p>

“……来到厅前宽前坐，法师来召未来神。” </p>

唱罢，桌上的稻草人不但有五官和头发，还穿上了睡衣，虽然画得潦草了些，但是一眼看过去还是觉得神似颜夏。这个稻草人甚至端端正正地安坐在桌上。 </p>

顾淮拉出一张席子，铺在床边，坐了下来。 </p>

如今也还不到十二点。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东西来，又是什么时候来。 </p>

顾淮就坐在那里等着，也不敢睡，就睁着眼睛看着。 </p>

他甚至不敢走神，更不可能玩手机，就干坐在那守着。在他十六岁以前，他没少干这样的事，也算是重温旧梦。但这种事无论做多少回还是会觉得厌烦。所以说，他讨厌法师这个职业，就算是副业也讨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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