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墨汁般深黑的天空坠着稀疏的繁星，月光很难将客厅照亮。</p>
周书闻开了一盏小灯，放轻脚步来到书架前，纯白色的金属长桌上放着大大的礼盒，是他暂时用来存放芦苇的漂亮盒子。</p>
他打开盒子，那捧芦苇失去养分后变得灰暗干枯，周书闻深深地、缓慢地注视了半晌，才小心拿了出来。</p>
家里花瓶不少，不乏有昂贵明艳到充满收藏价值的藏品，周书闻想了很久，最终选了一只透明的水晶花瓶，瓶身细长流畅，瓶口窄而薄，侧面切割的纹路哪怕在极暗的光线下也能盈盈闪动。</p>
周书闻将芦苇的茎秆边缘稍作修剪，一根一根仔细插进了花瓶里。</p>
书架几乎已经被资料书籍和病人送的小玩意占满了，他便又上下腾挪了一会儿，将正中央最大的那一块格子清空，然后把花瓶放了进去，再罩上一个大大的玻璃罩。</p>
等明后天有空了，再想个办法密封起来做成标本，这样应该能放得再久一些。</p>
这么想着，周书闻清理完桌面，洗了洗手回到房间。</p>
但他还是没能睡着，这一个晚上他心里很不寻常，像有什么东西涌动着，快要按捺不住似的。</p>
他说不出自己在想什么，但有好几个瞬间，如果拿出仪器测一下的话，他心率应该会很夸张。</p>
这样的冲动促使他好几次从床上爬起来，反反复复跑到书架前凝视那捧芦苇，好像这株灰暗的植物能使他内心平静一样。</p>
然而事实上，他只会因为在看到这株植物时想到秋恬，心脏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p>
他以为这是自己对秋恬那份还没宣之于口的感情在作祟。</p>
是要很久以后，周书闻才明白这捧芦苇究竟为什么会令他心动至此，以至于辗转反侧彻夜难眠。</p>
——因为秋恬不属于这里。</p>
他是突然降临的，他有轻薄到近乎透明的皮肤和玻璃珠一样的眼睛。</p>
他还不理解人世间的情爱，不明白人类敏感又极易风吹草动的心，却会在看到金黄的“海浪”时想起他，给他带回一捧麦穗一样摇晃的芦苇草。</p>
·</p>
第五次从书架返回卧室时，周书闻终于没忍住将脚步转向了秋恬所在的房间。</p>
房门没有合拢，虚掩着一条缝，周书闻还没靠近，就听见里面传出细微的声响。</p>
秋恬也没睡着？</p>
周书闻有些狐疑，走近握住门把，很轻地敲了下门：“秋恬？”</p>
被子里的鼓包动了动，周书闻隐约看到他好像翻了个身，然后撑着床铺半坐了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p>
“怎么了？”周书闻于是将门推得更开一些：“醒了，还是没睡着？”</p>
秋恬没应，抬起手在脖子上用力挠了几下，再开口时像带着哭腔：“痒死我了……”</p>
周书闻心里一跳，连忙打开灯走过去。</p>
秋恬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浑身都是汗，鬓发湿透了，露出的皮肤薄而透红，像某种初生的小动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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