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无窗的阴冷暗室,左侧石墙上嵌着沾满扭曲红蜡的烛台,台上点着一支亮着豆大烛光的红烛,烛台挂着一切诡异的符纸和法器,有些法器上面还沾染着些许陈旧血迹。 而暗室的右边,有一个约莫一人高的铁笼子。</p>
笼子里关着一个人。</p>
那人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身穿残破的麻布衣衫,脏兮兮的头发披散着,听见脚步声,整个人恐惧地蜷缩在笼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p>
昭无眠走到铁笼前蹲下,细瞧他的眉眼。</p>
此人昭无眠认识。</p>
前世他刚被程卜仁买下关进暗室时,曾和此人一同被关在这个笼子里。</p>
此人名叫慕嵘冲,出生穷苦人家,被卖进程府做奴仆,因长相出众被程卜仁瞧上,几次动手动脚,言语戏弄。</p>
慕嵘冲性格懦弱,敢怒不敢言,加之程卜仁会给予小恩小惠,他干脆顺了其意,不再做无谓挣扎。</p>
谁知彻底服软后,慕嵘冲被程卜仁骗到暗室,关进铁笼,从此惨遭非人对待。</p>
前世昭无眠被困进此地之后不过数日,慕嵘冲精神崩溃,咬舌自尽。</p>
慕嵘冲死后,昭无眠在黑暗中躺在冰凉的铁笼里时,总会想到这人,想他不过受苦了十几日就决定自尽,倒也是个聪明的,自己为什么就不肯跟他一样,狠下心摆脱这无边无际的苦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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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无眠站起身,在暗室里环顾,片刻后走向烛台下的一张小木桌,拿起木桌上的一个葫芦,拔出木塞,将里面的药丸倒在掌心,放在鼻底轻嗅。</p>
确认后,昭无眠重新蹲在铁笼前,将药丸递进铁笼里,对慕嵘冲说:“你把这个吃了。”</p>
慕嵘冲闻言浑身一颤,扑跪过来,磕头哭喊:“饶了我吧,求求你了。”</p>
昭无眠:“这并非折磨人的药,也不是毒药,你吃了它我就放你出来。”</p>
慕嵘冲怔在原地,许久才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昭无眠掌心的药丸,将信将疑地放入口中,最后闭眼一狠心,将药囫囵吞下,因噎到嗓子,捂嘴猛地咳嗽两声。</p>
药丸入肚,不过半晌,慕嵘冲惊讶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力气,身上的伤口也不再疼痛。</p>
慕嵘冲抬起头来,透过漆黑的铁制栏杆之间的缝隙看向昭无眠,却在眸光望去的瞬间,看见昭无眠身后站着一个人。</p>
程卜仁不知何时进入了暗室,悄无声息地站在昭无眠身后,双手举着一个白瓷花瓶,狠狠地砸向昭无眠的头。</p>
慕嵘冲:“啊!小!!”</p>
心字还未喊出口,昭无眠腰间闪过一道银光,薄薄的银片无声无息地割断了程卜仁的中指和食指。</p>
程卜仁手里的瓷瓶落地砸了个粉碎,他痛苦倒地,掐着伤口连连哀嚎。</p>
银片在黑暗中划出优雅的弧度,变得又细又长,捆住了意欲逃离暗室的程卜仁手脚,让他动弹不得。</p>
慕嵘冲吓了一跳,目瞪口呆。</p>
昭无眠打开铁笼门,对他说:“出来吧。”</p>
慕嵘冲从笼子里爬了出来,站在昭无眠面前,垂着头大气不敢出。</p>
他不知昭无眠的用意,但直觉告诉他,昭无眠并不是好心来救他的。</p>
昭无眠勾了勾手指,从暗室外飞来一把匕首和一个钱袋——这两个物件皆是程卜仁的。</p>
昭无眠左手持匕首,右手举起钱袋,对慕嵘冲说:“你刺他一刀,这个钱袋归你。”</p>
慕嵘冲错愕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开口:“什么?我?我不行,我不行的。”</p>
程卜仁听见,吓得大喊大叫起来:“别听他的,你帮我!我给你两倍的钱!不!十倍!十倍!”</p>
昭无眠没说话,举着物件,眸里似藏无尽深渊,吞噬万物,看不出情绪。</p>
慕嵘冲央求昭无眠:“让我走吧,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他边说着边往暗室门口挪了一步。</p>
让慕嵘冲惊讶的是,昭无眠没有阻拦他离开的意思。</p>
于是慕嵘冲心一横,拔腿快步跑出了暗室。</p>
外面明亮的光顷刻间刺疼了慕嵘冲的双眼,他双手捂眼弯腰蹲了下去,不知是因为许久未见光明还是因为绝境逢生,慕嵘冲的眼泪奔涌而出,打湿双指糊了满脸,他因强忍抽泣胸膛抑制不住地起伏。</p>
因家境贫寒,慕嵘冲从小吃过无数的苦,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贱命,不会有享福的那日。</p>
可他想不通,贱命就该遇到恶人吗?就该受折磨,就该被欺辱吗?</p>
他虽是贱命,但他从未做过坏事啊。</p>
为何老天爷这般厌恶自己呢?</p>
慕嵘冲边哭边缓缓睁眼,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光明,逐渐看清了这雕栏玉砌的内室陈列。</p>
慕嵘冲用肮脏的衣袖擦了擦眼泪,站起身。</p>
他转身走回了暗室。</p>
昭无眠依旧站在那,左手拿着匕首,右手拎着钱袋,程卜仁在他脚边蠕动着哀求着,如同屠夫砍刀下待宰的猪。</p>
见慕嵘冲回到此地,昭无眠非但没露出惊讶的情绪,甚至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淡漠冰冷。</p>
颤抖的烛光在慕嵘冲眸里晃动,他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犹豫许久,缓慢伸出手,先是去拿昭无眠手里的钱袋。</p>
昭无眠将钱袋递给慕嵘冲。</p>
沉甸甸的钱袋落入慕嵘冲掌心,里面是他原以为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财富。</p>
慕嵘冲将钱袋藏进衣服里,接过昭无眠手里的匕首,一步步走向程卜仁。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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