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
盛夏的午后,蝉鸣声声,刘家小院中,刘母将洗完的衣服一件一件陈展开挂好。
“哎!这都半个月了,芬儿的伤还没好全,家里的粮食也就还能吃上半个月,以后可怎么办呢?”说完,刘母狠狠的看向坐在树下纳凉的刘父,眉间紧皱,显然苦恼至极。
刘父磕了磕手中的烟斗,哼了哼:“如果不是那个臭小子,他姐哪里用的着养这么长时间的伤?”说起这事刘父就恨不得把刘继宗吊起来抽一顿。
要不是他,他现在就又能拿钱去赌坊了,也许这次他就能翻盘了。
“碰!”木盆掉落的声音将刘父惊了一下:“你干什么?连个盆都拿不住吗”
刘母瞪着他:“你还说继宗,如果不是你每次把芬儿拿回来的钱都拿走,家里现在的日子不知道多好!”
“也许、芬儿都不用再去舞厅了”刘母用袖子擦擦眼角的泪,都怪这死老头子不争气:“可怜我的女儿!”
刘父脸上有些难堪,站起来,甩了甩袖子,嗫声道:“哼!妇人之见!”
刘母见刘父说完又要出去闲逛,气闷的顺了顺气…
屋里,小舞脸色苍白,身形较之前又瘦削了不少,清秀的脸庞上一双明眸却如枯井般无神。
小舞摸着自己的脸,看着镜子里大病初愈的样子,不满的皱了皱眉。这个样子,姐妹们看到定是会十分担忧的。
刘母进屋就看到女儿坐在梳妆台前化妆,一惊,连忙上前询问:“芬儿,你这是做什么?才刚刚能下床,怎么又…… 就算上班,也可以缓几天的。”
小舞将手中的胭脂放下,准备挑一件艳丽一点的衣服,遮一遮自己憔悴的神色。
刘母以为女儿是准备去上班,想劝一劝她。随后又想到家中的情况,又有些说不出口。就在刘母踯躅的时候,小舞已经走出房门。
走到门口,小舞将大大的遮阳帽戴在头上,对身后紧跟的刘母说:“哦,我没打算去上班啊,我只是打算去露个面,免得舞厅将我扫地出门。”
“哦、哦、是么?那就好、那就好”刘母不知是放心还是失望,送女儿上了黄包车。
雕花千工拔步床上,林月华与林朗酣梦正甜。
只是细看才能发现,床上美人蛾眉微皱,小口微张,殷红的唇瓣间呼吸略显急促。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想要摆脱,双腿不断扭动,头也不断左右摇晃。
长而浓密的睫毛一阵颤动,林月华猛然睁开眼睛,胸口不断急促地起伏,原来是梦,还好!还好!!林月华惊魂未定,正要起身,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林月华双目微瞪,还带着刚刚睡醒的痕迹的小脸上又攀上一阵羞恼之色。洁白的贝齿咬着下唇,心想:好啊,我说梦里怎么会被猛兽压着起不了身,还怎么都挣扎摆脱不了,原来罪魁祸首是你这小狼崽子。
低头看着埋在自己双峰间,黑发像是被狗啃过似的小脑袋,其主人的双手双脚还紧紧缠绕在自己的身上,整个人都趴在自己身上了。难怪自己会做那样的梦!
正想将人唤醒的林月华,眼光触及因为姿势奇异,衣服滑落的林朗的肩膀时,双手又颓然放下。
轻轻抚摸他肩上的爪痕,林月华指尖颤抖,生怕再弄疼了他。像这样的伤疤,在这具小小的稚嫩的身体上还有很多!难以想象,他是怎样将自己弄成这样的,各种伤痕,有的可以看出来是人为的,更多的却是像野兽留下的各种抓痕,咬痕……
林月华不知道他以前都经历过什么,今早,不论她怎么问,他都不说,只看着她,好似觉得她太大惊小怪,一副没什么可说的表情。
她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不在意,他是真的觉得无所谓!
偏偏正因为他的这种态度,林月华才更加难受,她宁愿他抱着她哭,对着她抱怨!
究竟是怎样的遭遇才会让他有这样淡漠的心性?怎样的苦难才导致他对这样,那样,甚至有的有生命危险的伤,不以为意的?
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的林月华并没有发现身上的人已经清醒。
林朗在林月华醒来的一瞬间就跟着醒过来了,这是在丛林生活养成的习惯,必须保证自己时刻清醒,确认身边环境安全与否,只是怀里的身体太过柔软,舒服,他还不想松开。
感觉到她的指尖轻碰肩膀,林朗的眼中划过一丝苦恼,这女人今早就抱着他哇哇大哭了一回,还不断追问他究竟怎么受的伤。她双眼泛红,含着一泡眼泪,软软的急切的询问他的样子让他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他看的出来,如果他说出来他是怎么在山里和那些野兽搏斗,在流浪期间如何与欺压自己的人打斗的事,她必定又要哭上一回。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反正,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那些野兽、那些人都打不过他,只要最后活下来的是他就行了。
不必让她跟着担心,他怕她害怕,也怕她,像那些看到他杀人的人一样,怕他。
林朗的心智较同龄人更加成熟,也更加聪明。他虽然在山里生活了六七年,没有接触过人,但是在外面流浪的一年,仅仅靠听其他人说话,看他们做事,林朗就迅速成熟成长起来。
只是他的知识太过空泛和贫瘠,没有道德的约和三观的概念。人,对他来说,和野兽没有区别,猎物,敌人和受他保护的领地。
如今林朗就像一只空有强大力量的野兽,虽然明白该怎么生活,却不懂为什么。没有是非观,没有对错观。
在遇见林月华之前,除了照顾他的爷爷和之前狼群的头狼,他从没有在意过什么人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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