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外面的透明玻璃,我看到里面坐在临街位置的阿兴有些萎靡,头上的毛发都有些翘直。见他的第一眼,我便软了心肠。阿兴可是我从小看大的,若说他是根花心大萝卜,天下就没好男人了。
我长吐了一口气,迈进了小肥羊的大门。阿兴把点餐的单子递给我,我看着价位随便勾了几款蔬菜和肉类。阿兴接过我的点餐单,眉眼间露出些许诧异,我假装在看外面的风景没有理会他的表情。他随即又在单子上勾了几个菜,然后将点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当服务员把锅底端来点上,并把各类蔬菜、丸子、肉类都端来的时候,阿兴把我点的那份土豆片挪到了边上:“别吃这个了,脸黑!”
我有些诧异,知道那是他的一片好意,阿兴一直很支持理解我的美白事业,只是不“噎死”他我心里难受,于是淡然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掌说道:“唉,我现在也想过了,你喜欢那种白嫩娇俏的类型嘛,可我不是呀。反正再怎么注意也达不到那种天生丽质,所以也就不要讲究了。俗话说得好,晚市的萝卜你也不用一毛钱一斤的贱卖,搞不好就有这么个主专好这一口,一块钱一斤都给你买走了。”
我用余光偷瞄了一眼阿兴,他的表情显然是被我的话给气炸了。他咬着嘴唇从边上的盆子里夹起一片土豆,当着我的面忿恨地将它硬摁进沸腾的锅里,似乎是把我摁进锅里般过瘾。
“别阴阳怪气的啊,得寸进尺!”他眼皮都不抬地厉声说了一句。
我偷笑了一声没有作答。
“其实我想过了为什么那天你很激动,你是以为那天我在相亲吧。”阿兴淡然地抬头看我,“那个小姑娘?”
我的心随即“咯噔”了一下,他那么坦然反倒让我很难堪,只觉得心头一热浑身别扭,难道真是我想错了?
“那个中年妇女是姜毅丰提过的黄阿姨没错,不过旁边那个小姑娘是她的女儿,不是她侄女!”阿兴很认真地对我解释道,“那天我妈正好请她帮忙就顺便留她们娘俩吃饭了。”
我就觉得准娘子太显年青,原来果然是……,顿时一阵脸红。
“不过在我妈那里,其实也不是‘顺便’而是‘预谋’。”阿兴顿了顿说道,“只是,我没想着在那个当口,你正好会过来。”
我没有作声,默默把丸子、牛肉、羊肉之类的倒进锅里,因为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仿佛是一切误会都解除了,但实际是有条看不见的裂口正摆在我们面前。
阿兴本就不善言辞,何况是面对如今黑着张脸随时会咄咄逼人的我,他只是看着锅里的肉好了便捞起来勺在我的碗里,然后把旁边的酱料帮我淋在肉上。
“别给我蘸酱,脸黑!”我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一番好意。
阿兴无奈地把肉都夹进他的碗里,然后看了我一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年汤哥好心相邀的那场溜冰会,竟会让赵赵和老杨同志闹翻了多日。即便知道没有发生什么,但是恋爱中的男女总还是会小心眼,说好听了是在意对方,说难听了是在意自己。
我不知道要跟阿兴说什么,只觉得心如古井提不起半点兴致和他闲聊。人们常说“七年之痒”,因为两人太熟悉生活变得索然无味而分手,而我和阿兴似乎才刚起了头就已经看到了尾。我们太熟悉了,熟悉对方的每一个小动作,明白对方下一刻的反应是什么,没有悬疑也没有惊喜。
木然、淡然地吃完这顿小肥羊火锅,我和阿兴便分道扬镳在街上的十字路口。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我在心头忏悔:“是不是自己太任性了?是不是应该尝试着敞开心扉?为什么长这么大,我从来不能拿整颗心去爱人?是因为我太怕受伤,还是我根本就没有心呢?”
我记起上高中时同桌梅子跟我提起的那个荒岛故事:说有一对恋人出门游玩流落荒岛,他俩挤在一个山洞中求生。女孩的腿在激流中受礁石撞击而受伤流血,男孩为她包扎伤口,并把唯一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给她温暖。他们没有多少残存的食物在身边,女孩子很虚弱,每天男孩子总是抱着她说故事给她听,这样她便会忘了双腿的疼痛,忘了心焦。第七天的时候,男孩把剩下的最后一块巧克力含在嘴里,融化后喂给她吃,叮嘱她要坚持,总会有人来搭救他们。女孩勉强睁开虚弱的眼睛,看到男孩璀璨如星的双眸,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想着此生能有这样的男子相伴,即使真的葬身于此也值了。第八天,终于有经过的船只看到了他们的求救信号前来搭救他们,男孩欢喜地冲出了山洞坐上了救援的船只,就再也没有回来。女孩迷糊地挣扎起身,她不相信男孩会抛下她一人独自逃离,当她掀开毯子的那一刹那,看到自己的双腿只剩下两根白骨的时候便什么都明了。原来这些天感到的腿部疼痛并不是因为受伤造成,男孩一直没有食物但能坚持到第八天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那么强烈的爱,而是……
我拼命地甩甩头,太可怕了!蓝嘉文,你是不是有些心理障碍?为什么对于爱情,你想到的竟是这样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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